“这是说什么？我不过是个长老，帮主依然还在呢，不过是统管了几日派中的事务而已。”二长老王志是个极为精瘦黝黑的人物，一双浑浊的眼睛透着几分精细世故的光芒，“到时候还是要将这些事情还给帮主的。”

“长老，弟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帮主如此已经许久了。即便是神医在世也未必能挽救帮助残缺的双腿，如此一个残缺之人，怎么能够做西派的帮主呢？又如何带着西派在江湖之上独树一帜呢？”

“是啊是啊，师兄所言甚是。”

“弟子们纷纷以长老为荣，长老若是取而代之，定然能够将我们西派带往欣欣向荣之地。”

西派的弟子纷纷附和着，谁看不出来如今的形式？趁早讨个巧儿，也远比日后再献殷勤要好得多。

此话正中二长老王志的下怀，他笑了笑。一双浑浊的眼睛绽放出几分野心和不甘的欲望，“派中弟子都是这般想的么？”

“自然。”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代王。

王志未说太多，只是吩咐自己手下的心腹人将西派各个主要之地严丝合缝地围了起来。

夜晚的时候，那个挑唆野心的西派弟子毫无顾忌地揭下了脸上的面具，俨然是那日试炼之时活着从深渊中出来的那个少年无语。

“属下见过主上。二长老王志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他单膝跪地，述说着方才的一切，因着身量相当，又粗通易容之术，这才被苏离派了过来，做个挑唆之人，让计划进行得更加缜密几分。

“他早有此心，你的话更是正中下怀。”苏离隐在暗处，脸上扣着个银色面具，在夜色的恍惚之下，有些清冷的意味。

“多亏主上英明，此事天衣无缝。”

“人有贪心和期盼，就有弱点，本座如此，旁人也是如此。”苏离垂头，似在低声呢喃，叹别人，也叹自己，半晌才挥挥手，“你去吧，有什么事情及时过来禀报。”

“是，属下告退。”

夜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赵庆神色阴郁地坐在房屋之中，衣饰华丽，面色青白交错，丰腴的身段之上再也找不出昔日的意气风发，双腿尽断的日子十分难捱，加上做不成个真正的男人，更是极为堵心。

“你说什么？王志耐不住了？”他凉凉地开口，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手下人如实说着，“大长老痴迷武艺，前几日已经派人过来通传，说要去山上习武，不理派中之事，所以一应事物就都被二长老握在手上了，近几日颇有几分呼风唤雨的意味。”

“呼风唤雨？”赵庆冷哼一声，“一个异族之人，凭他也配？手段毒辣、皆是阴诡之术方坐上今日的位子，不知珍惜也就罢了，还想痴心妄想？”

“帮主说的是，只是眼瞧着二长老就要动手……这……”

“他不配！你且过来。”赵庆冲着门口招了招手，俯身在手下耳边耳语了几句，面孔极尽森然。

他的确残废了，也的确许久不理派中事务，但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没有，更不代表他会任人肆意妄为。

坐山观虎斗，是苏离喜闻乐见的。

归根结底，这些人都是她的仇人，她也乐得看他们互相争斗，不得善终。

这边暗潮涌动，林慕一气之下跑到了皇宫之中，发现不过是数日不在，便直接拔除了不少他的眼线，心中咯噔一下，骤然意识到天是要变了。

他快步走进养心殿之中，看着正伏案处理折子的上官毅，眉眼成熟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清秀稚嫩的少年了。

“圣上好福气，林某不在的日子，竟是换了一份天地。”

“林盟主说得哪里话？朝堂和江湖，岂能一样？论起朝中大事，盟主还是不必多管了。”上官毅头也不抬，并未起身，只是清清淡淡地回着话。光脚儿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也万万不想再受人掣肘。

“圣上别高兴得太早，您年轻，又才被林某扶上了皇位，登高必跌重啊。这有些事情，您是调动不了的。”

“孰是孰非，朕还是看得清的，就不劳烦盟主费心了。”

“好！好得很！”林慕甩了甩袖子，神色如常，“先告退了，只是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拂袖而去，留下一室寂静。

上官毅的手松开又攥紧，悄悄地松了口气。

“盟主，您看……”

“派人盯着吧。上官毅有这样的底气，必定是身后有人出招，除了她苏离，还有谁能够想到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我，她一直在逼我出手，可我偏偏不出手，我就在这儿等着，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即便是鱼死网破，那我林慕也生生受着。”林慕瞧着碧蓝碧蓝的心空，心头却是哇凉哇凉的，苏离，你当真如此怨我么？或者说，我们之间当真怨怼无言么？

对，怨怼无言。

这世间或许最弄人的事情，便是你我本可以软椅温存，却偏生捉弄着成了怨怼无言。你不再是我的光亮，我也不再是你的希望。

京中进京赶考的学子们瞧着欣欣向荣的景象，一派刻苦求官，毕竟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公平的事情发生了，上官连在位的时候，朝堂乌烟瘴气不说，官位皆是空置或是官官相护，各自引荐，搞得寒门之子求告无门，只能认命。

而今，终于能够一展拳脚，换了一副天地。

老臣们心慌慌的，眼瞧着这日子便是不好混了。

西派更是热闹非凡，表面上风平浪静的，背地里暗潮汹涌。

二长老手下的人马已经牢牢地把握着西派所有重要的地方，并且深深觉得这一切都是万无一失。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万籁俱寂的时候。

赵庆的房门“砰”的一声便被撞开了，大批的弟子和暗卫将屋门团团围住，二长老王志佝偻着半个身子，狞笑着走了进来，“帮主大人，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