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宜落定,待回到平城西宫,已是日暮时分。
三宝边扶拓跋宏下辇,边小声问道:“陛下,方才皇后遣人来请您往坤德殿一同用晚膳。”
“你去告诉皇后,大军即将启程,朕还有许多政务未曾处理,便不去与她一道用膳了。”顿了顿,拓跋宏又道:“你转告皇后,三日后她领阂宫妃嫔往宫门送行之际,朕再与她道别。”
拓跋宏刚在御书房内坐定,少傅李冲便来求见。
小炉烹茶,君臣二人一席而坐。
拓跋宏边亲手为他舀茶,边道:“大军不日便要启程,陇西公要随朕同行,此时不回家与内眷团聚,怎得还要入宫觐见?”
李冲道:“陛下,臣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对臣而言,国无小事,大军即将启程,定要令陛下无后顾之忧。”
拓跋宏道:“朕得尔等汉臣支持,方有今日的‘南伐’胜算。陇西公有什么话,大可直言不讳。”
李冲拱手作揖:“陛下,虽说您以‘南伐’为由离京,但朝中却留了诸多旧贵重臣…臣权衡再三,只觉陛下只留太子一人监国不妥。”
拓跋宏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朕本意只为历练太子…”
李冲道:“陛下,恕臣直言,臣以为太子到底年轻…”
拓跋宏道:“那依你之见,何人可留在平城辅政监国?”
李冲道:“陛下,宗族之中以任城王为尊,朝野之内以太师为上。若陛下要为太子择选辅政之人,臣以为他二位为最佳之选。”
拓跋宏微微颔首:“皇叔乃族中宗长,若要八部权贵臣服,唯他能胜任。”
李冲道:“陛下圣明,任城王仁明忠贤,如此陛下‘南伐’便可后顾无忧!”
送走了李冲,三宝便入了内来:“陛下,时辰不早了,奴为您传晚膳吧?”
拓跋宏摇了摇头:“着人知会李贵嫔,朕去她那里用晚膳。”
三宝通透,见李冲刚走,皇帝便要往李贵嫔殿里用膳,知道他用意所在。虽说皇帝一向尚俭,在膳食之上并不刻意讲究,可毕竟御膳不容小觑。他迟疑一下,小心问道:“陛下,这个时候再去传话,恐怕贵嫔来不及准备…”
拓跋宏笑道:“她是个有心之人,你只管着人传话就是。”
坤德殿内,冯氏得了皇帝往李氏处用晚膳的消息,妒火中烧。冯氏因幼时常常出入姑母宫室,自那时起,便对拓跋宏一往情深。如今做了他的皇后,愈发的不愿其他女子占了君心。
乳母萧氏为她端了一盏茶:“皇后,您是后宫之主,任谁也越不过您去。”
冯氏恨恨道:“后宫之主?陛下不日便要离京,吾诚心诚意为他备下酒宴,可他却籍口政务,转头便进了安昌殿,吾这个皇后还有何颜面自称后宫之主?”
“皇后就是皇后,她李贵嫔再得宠也不过是个贵嫔夫人。”萧氏宽慰她,“您想,皇后之下有左右昭仪,倘若陛下真的抬爱,又为何迟迟不晋她封号?”
“做了皇后又如何?”冯氏声音忽地低落下来,“说到底,这鸾位不过维系于先太皇太后的那份余威…”
“皇后莫要胡思乱想。您如今稳坐鸾位,前朝又有太师撑腰,后宫之中无人能撼。”萧氏道。
“若非李氏这个妖妇媚君,陛下何至于数月不来吾寝殿?”冯氏的眼内透着一股幽怨。
“皇后,奴说一句逾矩的话,您怎么到如今还想不明白?”萧氏有几分无奈,“帝王不比寻常百姓,您又何必执着于男女之情?”
“太师当日要奴进宫伺候在您身边,无非希望奴可以时时提点皇后…”萧氏看了一眼冯氏,见她并无拒绝之意,又继续道:“太师要奴告诉您,若为长远之计,皇后应当争取太子为您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