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小路上,陈安生脚穿黑布鞋,身上一袭麻衣,肩上跨着背包。
这个样式独特的背包造型在村民眼中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安娃子开始蒙学了?好生念书,长大才有本事”,田里的赵大叔看到陈安生打着招呼,陈安生笑着道:“是啊,赵大叔,还在干活哪”,赵婶向安生招手道:“安娃子过来”,陈安生上前,正想问赵婶怎么了,赵婶抓住陈安生的手,硬生塞了个东西给陈安生。
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十枚铜板,陈安生感动莫名。这俩夫妻时常不经意的关心和叮嘱,都让陈安生心里泛起淡淡温暖,他从心底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长辈。陈安生感谢道:“赵叔赵婶,这钱,我不能要,但是,谢谢你们”,说着便要把钱递给赵婶,“拿着,长辈赐,不敢辞”,赵大叔道。陈安生点头行礼:“那就谢谢赵叔赵婶了”,心里想着,滴水之恩,那就百倍报之吧。
回到家,陈周氏,陈小九,陈二婶,小富贵轮流围着自陈安生问这问那。
“安娃,今天学了几个字,会不会写了?”“安娃,先生严厉不”“安娃,你有没有偷懒”“安哥,有没有给我带吃的”...陈安生一一回答,看着众人还有要问下去的趋势,赶忙说自己还要练字,四人才罢休。陈安生比划着大小形状,请求二叔给自己做块木板,二叔转而去柴房,开始忙活。半个时辰后,二叔拿着一块大小形状和A4纸一般的木板,递给陈安生,陈安生拿着摸了摸,很满意二叔的木工手艺,这木板很平顺但有摩擦,能拿来练字。
打了盆水,陈安生坐在小院,用毛笔沾水,学着字帖上的馆阁体字一笔一画的临摹。陈安生前世毛笔字水平有限,但还是有一点基础,这几个字可比故意写给沈夫子的那歪歪扭扭的字好得太多。陈安生练了一会儿,感觉手有点酸痛,但他依旧没放下毛笔,坚持,是他前生从小养大的好习惯。
夜了,星空点点,小院下,烛光空明。
今天第二顿饭吃得比平时晚了太多,菜也比平时丰盛了许多,炖鸡,腊肉,炒鸡蛋。贫寒人家饭桌出现丰盛的饭菜,一般有三种情况,一是过节,二是团圆,三...是分离。小富贵啃着鸡腿,满手是油,其余三人,看着眼前的饭菜,还没动筷。二婶打破僵局,夹了条鸡腿给陈安生,道“来,安娃子,今天蒙学累了吧,吃个腿,补补”,陈安生略带伤感道:“谢谢二婶,您也吃”,顿了顿,对陈周氏道:“娘,你就在家吧,夫子不收束脩,您也不用再去王府了,王老爷给的抚恤金还有的剩,家里也有几块田,我们全家五口人能够过活了”。
陈周氏看到儿子这么懂事,心里欣慰,摇了摇头道:“傻儿子,那钱是你读书科考的花费,现在不能动太多。娘现在还年轻,有一把子劲,王府的待遇挺好,活也轻松。娘想着再干几年,存点钱,把房子翻修下,住着也舒坦,你和富贵长大,娶媳妇也要些花费,你好生读书识字,听先生的话...娘会经常告假回来看你”说着,陈周氏目光含泪,不舍地看着陈安生。陈安生心里很难过,和陈周氏相处一年,这个女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让陈安生早已把她当成自己母亲。陈小九叹道:“大嫂,你放心,我和他婶一定照看好他,家里的事你放心,都别太难过,有空多回来看看安生”。陈周氏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都吃饭吧”。
繁星正亮,夜正当晚,院中人难眠。
翌日一早,离别时分,陈周氏抱着陈安生,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告别陈周氏后,陈安生继续求学之路。沿着杏子河走,今天的杏子河水似乎比平时更冷。
王府大院。
“什么?陈安生没来,他干嘛去了?他怎么能不来?”一道惊讶至极的声音从精美的闺房内传出,王馨儿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对着小兰大声质问道,“他不是要县城蒙学吗,人呢?”小兰被吓坏了,紧张道:“听...听安生娘说,陈安生以后...以后都不来王府了,他在村里找了个夫子”。王馨儿惊讶之后,小脸一副黯然之色,喃喃道:“不回来了...你不回来,谁给我讲故事?本小姐还没有听够!”说着,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小兰,我们再去找周婶问问”。
“小姐,安生他在村子里蒙学了,你找他啥事吗”,安生娘疑惑道,她知道这王大小姐经常找安生玩,便叫安生好生陪着,不可得罪,也没往深处想。对陈安生的娘,王馨儿态度客气,继续问道:“周婶您不是说让他到县里蒙学吗,怎么又将他留在村子?是没钱交束脩吗,没钱我可以给你们”,安生娘张大嘴,不敢相信道:“这...”,王馨儿继续道:“我叫爹地再给你们一间屋子,再叫府里的教我大哥的韩举人收下陈安生,您看怎么样?”安生娘嘴张得更大,“小姐,这...你...”,“陈安生是我好朋友”,王馨儿正色道。陈周氏这时候也冷静下来,柔声道:“谢谢小姐的好意,安生他已拜了夫子,咱娘俩自己也能养活自己。小姐若是想找安生玩,等他放假休学,大婶带他过来便是”。王馨儿听到这话,心里失落,不再多说,便向安生娘告辞,带着小兰,往厨娘小院走去。
安生娘非常不明白,就算是朋友,这也太过了,况且还这么年幼。满脸疑惑的她心里嘀咕,难道我儿如此优秀,竟能让大户小姐这样对待。那以后多遇几个大小姐,岂不是下半生无忧...
王馨儿很难过,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小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帮你转告给爹,让爹收拾他”,对王馨儿说话的人是一个胖子,约莫**岁,名叫王俅,人如其名,跟个球一样胖。“哥,没谁欺负馨儿,欺负馨儿的人还没出生呢”,王馨儿无精打采道。王俅笑着,眼睛被脸上的肥肉几乎完全遮住,道:“那就好那就好,哥去吃点东西,不然等会没力气背经义,又要被韩先生打手板”,“恩,去吧,多吃点”王馨儿道。看着王俅跟球一样滚着消失的身影,王馨儿心里叹道,大哥可真无趣啊,和陈安生一比,差太远了。
厨娘小院内。
那槐树比起一年前愈加茂密,钻出了更多的树枝与新叶。叫小兰离开后,王馨儿独自坐在专属靠椅上,目光所及,全是陈安生以前的身影。片刻,小院内传出低声抽泣声,浓密的槐树叶似乎也遮挡不了这丝忧伤。
陈安生,你个白痴!笨蛋!居然敢忘了本小姐,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