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事年年有。
可李望舒没想到的是,今年的臭事...
特别多!
刚送走了一尊“菩萨”的他,还没来得及歇口气。
“父亲——”
衣衫不知在何处染了灰尘,李潇然看上去有些狼狈。
慌忙地跑来迎客厅,一向注重礼节的他竟是连个招呼也没打,气喘吁吁。
看着这一幕,李望舒本就被千叶弄得够糟糕的心情更糟糕。
眉梢微沉,他望向眼前“反常”的次子,语气不满,“何事如此慌张?!让你连招呼也不会打了?”
李潇然还在弓着身子喘气,似乎累得不轻。
李望舒的眼神瞬间变了!
好说歹说,次子也是半步天位的内力。
按理来说,到了这等境界,寻常的奔跑决然不至如此。
除非...
咬了咬牙,李望舒最终还是念出了心中那句“除非”,脸色难看,“千叶那厮···拐走了李子?“
李潇然依然在顺气。
可见,“累”的不轻!
气急交加,气不打一处来的李望舒当即一脚踹去。
“歇好了没?!”
这一脚,很意外。
李潇然已经多少年没尝过这种感觉了。
久违的感觉,让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他不由愣了愣,迷糊向那位出脚的老人望去。
同样是久违的感觉——
森冷的眸子,抽筋扒皮、大卸八块的怒容...
李潇然不敢愣了,心中一个激灵,冷气从脚尖窜出了天灵盖。
似乎是感受到了内心的畏惧,身体竟是自己动了。
然后,一刹那空白的脑袋里,不安如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涌出。
不安、焦急、担忧...
形色各异的情感迫不及待地爬满面孔,他面色复杂,却只吐出两字。
“李子...”
李望舒脸色此刻却是平静,他轻轻问道:“千叶?”
李潇然颓然地点了点头。
全力以赴,他依然没能拦住···
不过,预料之中。
若是拦住了,那才是奇了怪。
所以,他并不失望,仅是自责。
没能留下李子...
“败了?”
李望舒又问。
不出预料。
点头。
李望舒拉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
他恨恨道:“这家伙,做事还是那么极端!”
“父亲...”
张了张嘴,可话未出口,便被李望舒打断了。
他摇头摆手道:“来不及了...”
“该来的,终归要来。”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李望舒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一年前,太白试剑,剑冢‘躲’了...”
“慕容于归...”
“却是‘躲’不掉了...”
李潇然眉头登时就蹙起来了。
太白试剑...慕容于归?
这二者,有何干系?
作为剑冢之主的次子。
一年前,太白试剑。
父亲口中的“躲”代表了什么,这点,李潇然心明如镜。
可“躲”慕容于归?
这是何意?
他不解,却并不代表李望舒会为他解惑。
当然,李潇然也没打算追问。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告诉他一句话:有时候,无知亦是一种福分...
小时候,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可随着他年岁增长,处世愈久,他越是发现,父亲的那看似平淡无奇一席话,其中却是...
韵味至深!
这也是为何,如今身为剑冢少当家的他,却整日游散。
因为——
他“无知”!
所有的恼头心疼事,他都推给了那位“下任剑冢之主”的哥哥。
毫不犹豫,从不客气!
“无知”是个好东西。
所以,他要一直攥着,死不撒手!
从父亲平静的面孔上,李潇然未看出担忧。
情绪是会“传染”的。
而没心没肺的李潇然,是最容易被传染的。
忧色释然。
心中悬着的那颗心虽然被抓的很快,但好在他心肺大。
只要不捅破,再快,也无事...
“诸事缠身。想来,父亲此际定然是心力交瘁之际。”
李潇然起身作揖,言语中略有惭愧,“可惜,儿子笨拙,难以为父亲分忧。如此,便不打扰父亲了...”
言罢,李潇然施施然向厅外退去。
李望舒面无表情地看着。
半只脚踏出了迎客厅,看着不断远去的父亲,李潇然心中松了一口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不知道。
“潇然。”
声音落得早,不如落得巧,而李望舒,则是巧得玄乎。
短短两个字,令半只脚已然退出去迎客厅的李潇然忙紧一口气。
挤出笑容,李潇然已经尽力忍住让自己不要哭了,可笑容却还是很难看。
他眸子哀求地看向李望舒,可怜巴巴道:“父亲——”
短短两字,极尽柔情!
李望舒面色坦然,丝毫不为所动,一脸不争气道:“懒散了这些年,让你做一件事,还不愿意了?”
心知无望,李潇然苦着脸点头,“愿意。”
李望舒笑眯眯道:“你大哥忙了这些年,我寻思...”
“您别寻思!”
李潇然三步并两步,那模样,俨然恨不得多生几条腿。
他打断李望舒,苦瓜脸如过眼云烟,声音激昂,“此事,还望您能交给儿子!”
李望舒可算明白了孙子李子得了哪家“传承”了,
生子当如父?
所言,甚妙!
“前些日子,慕容家的请柬...”
李潇然此刻那叫一个慷慨激昂,那模样,恨不得把心肺掏出来给李望舒看。
一把抢过话锋,他应道:“父亲放心,您说不去,请柬早让儿子扔了!”
声音刚刚落地。
李潇然瞳孔骤缩。
这话,似乎说的...有些问题?
此时补过,应该还有机会吧?
搓手,抬头,尬笑...
再然后——
尴尬的笑声中,李潇然“蓬”地一声飞了出去,脸上…
多了只鞋印...
老爹,打人不打脸。
而且,您用的还是...踹...
我是您亲儿子,这样...
妥吗?
妥!非常妥!
李望舒不可能给答案。
所以,看着李望舒抬起又放下的脚面,李潇然选择自己给自己答案。
“三月惊蛰,慕容于归...”
生怕给李潇然打死,便没人代表剑冢出面了。
李望舒忍住了踹出第二脚的冲动,他声音冷冽,“剑冢的人选,就是你了!”
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呢。
李潇然哪敢说半个不字,坐在地上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缓步来到李潇然身旁,李望舒弯下身子。
“还有!”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言笑晏晏”道:“回来的时候,老子要是看不见李子呢...”
李潇然冷汗瞬间惊湿。
这个笑容,很不熟悉!
不过,尽管不熟悉,他也瞬间领悟了其中韵味——
血海滔天,杀意十足。
父亲这是,要灭他口!
李潇然毫不矫揉造作,声音斩钉截铁,“您老放心,李子,我一定给您老人家带回来!”
似仍觉不足以表“诚意”,他又连忙补充道:“否则,我李潇然,誓死不归剑冢!”
“找不到,便不归?”
李望舒微微一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微微的停顿,他笑道:“游子不归,为父安否?所以,你若不归,我便于天下寻你首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的话,李望舒是一字一顿说的。
李潇然发现。
这一天,是父亲对他笑得最多的一天。
所以,为了回应父亲此举。
他很“感动”地哭了。
轻轻拍了拍李潇然的肩膀,李望舒起身离去,仿佛在说:加油,我看好你哦!
“想做的事,放手去做!”
“一切——”
“剑冢担着,我...担着!”
迟了,罪过!
来吧,我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