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葫,仰头。
咕咕咕——
酒水入肚,铮亮的眸子浮上一缕迷离,姬长歌咧嘴笑了笑,轻轻道:“也许,不用做任何决定···”
“也许,我们想的太多了···”
“不怕想多,就怕想少了。”
叶长风的声音轻轻响起,“毕竟,这事,不算小···”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担心?”
姬长歌嗔怪地看着叶长风,撇了撇嘴,愠怒道:“还有刚才也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在那大说特说,什么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
轻轻摇头,叶长风苦笑不语。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如今,等着便好···
“我不去了!”
姬长歌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扭头走向窗口,一屁股坐在老位置。
窗外,寒风刺骨,大雪纷飞。
又灌了口酒,看着窗外的雪花,姬长歌的眸子更加迷离了,“人家的事,自己会处理,轮得到我们在这瞎操心?”
声音落地,一片寂静。
抱着长枪,叶长风面无表情,像是一个身外人。
独善其身,不作言语。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扭回头,看着木桩一样杵在原地的叶长风,姬长歌心中颇为烦躁,“刚刚那么能说,现在怎么又不说了?!”
面色平静,不起波澜,叶长风平静地看着姬长歌。
既然选择了等,那便···慢慢等!
“没意思!”
狠狠地瞪了一眼叶长风,姬长歌自讨无趣地扭过头,自言自语,“不过,轮不到我们操心。但···”
微微一顿。
仰头饮酒,一饮而尽。
待黄皮葫芦的酒水见了底,姬长歌满意地咂了咂嘴,一边擦拭着酒渍,一边笑看窗外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去还钱,应该可以吧?”
“想起这事,我就来气!”
姬长歌一脸愤懑,愤然道:“当初明明说好了,我教她剑,她管我吃住,结果,她居然骗我!”
“这也就算了。”
姬长歌在那数落个不停,越说越气,“她居然···居然还用那些莫须有的钱来要挟我!逼我教她剑法!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我又不是他叔,那就更不能忍了!”
“所以,这次她出嫁,我要狠狠地报复回来!”
“钱”字入耳,叶长风的脸登时就黑了。
他很想问:为何你能如此大义凛然地说出这种话?
十两银子,那可是十两银子啊!
压下呼之欲出的怒火,叶长风冷笑开口:“可你不是说,不去的吗?”
姬长歌的脸色瞬间垮了。
“因为我要还钱啊···”
长长叹了口气,姬长歌一脸悲愤,“一年过去了,天晓得那黑心的臭女人会不会要我利息。万一要了,我岂不是亏死?”
叶长风冷笑不止。
又一叹,姬长歌环顾无忧居,轻轻摇头,一脸“你不懂”的样子,“别看我开了这么个小小的酒肆,这口袋里,还是紧得很啊···”
微微一笑,图穷匕见。
叶长风含笑道:“所以,你便敲诈了我十两银子?”
“对···”
下意识地,姬长歌就要点头,可脑袋刚刚垂下,他猛然惊醒,“呸!不对!”
差点着了这家伙的道!
“此话万不能这么说。”
心有余悸地看了叶长风一眼,姬长歌挤出笑容,亲切道:“叶兄于我,有如至亲。我如何会敲诈叶兄?”
“这敲诈一词,着实言重了···”
笑容满面,眸子里的冷意却是有过窗外风雪而无不及。
叶长风轻轻吐出两字,“是吗?”
怕恬不知耻用来形容这家伙,都是对这家伙的一种赞誉吧?
树无皮,必死无疑。
人无脸,所向披靡!
若说天下以不要脸论“英雄”,姬长歌称第二,试问,谁敢言第一?!
恕他叶长风说句实话,不是他看不起谁,而是天下人都是垃圾!
“当然!”姬长歌毫不犹豫应道。
于他而言,这种问题,有别的选择?
不过,还是要谦虚些——
所以,还是换个话题吧。
“对了,你有何打算?”
一句废话,姬长歌理所当然地问道。
“你说呢?”
叶长风像是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姬长歌。
这家伙,该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算了,傻人有傻福,跟着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跟着我?”
又是一句废话。
在心中叹了口气,叶长风轻轻点头。
摊上了,跑不掉了——
叶长风不说废话,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按照信中所说,时间定在三月初,那你准备何时动身?”
“三月初?”
姬长歌愣了愣,旋即笑道:“三月初,惊蛰至,这日子,选的···可真是好啊!”
梓萱学会的那一剑,似乎也是惊蛰吧?
“如今是年末,算算还有三月,时间还算充裕,那便不急了。”
叶长风侧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理?
扬州至徐州,路途——
正欲点头,可脑袋坠至一半,叶长风猛然顿住了,他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个···你···你认得路吗?”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般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无二。
此事,他心里完全没底!
若是他记得不错。
上次去太白城,似乎是梓萱带的路——
他与姬长歌,有一点共识...
路痴!
所以,当这句话落地,姬长歌的动作很简单。
一个字。
愣!
苦笑满面,姬长歌笑得比哭还难看,说出了叶长风也想说的话,“那怎么办?”
“早点去怎么样?”叶长风小心翼翼提议道。
“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姬长歌无从反驳。
“那就早点去。”叶长风勉强挤出笑容。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来得好不是?
姬长歌也挤出笑容。
点头,答应。
————
扬州。
剑冢,迎宾厅。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报喜’?”
望着一旁惬意抿茶的千叶,李望舒不以为然,问道。
抿了口茶,说了许久早已口干舌燥的千叶只感觉神清气爽,反问道:“难道不是喜事?”
“一年前,太白试剑。”
李望舒缓缓道:“一年后,又来这一出,你是多想要折腾?”
“什么叫折腾?!”
千叶立马不干了,理直气壮道:“再说,一年前,太白试剑,关咱家何事?那是你李家人闹的事,可别撂摊子给咱家。”
“没有你,太白山,长歌那小子能上的去?长歌不上去,那四人能跳出来?三年之约,问剑奉天,这事,又能出来?”
李望舒一一例举,不断反问。
看着千叶,他最后问道:“所以,是我撂摊子,还是你撂摊子?”
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珠炮弹”打的措手不及,千叶一时无言以对。
好半刻,他这才吞吞吐吐道:“就算没有我,这些事迟早也要来···”
“所以,你就把长歌放火上烤?”
李望舒又是一问,声音有些愠怒,“才一年,这火温还没下,又要‘烤’了?”
“照你这样‘烤’,人往江湖一丢,这江湖,怕是都要给你‘煮沸’了吧?!”
千叶讪讪一笑,“怎么会?”
“怎么会?”
李望舒猛地站了起来,怒目横眉,“我大兄一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千叶底气不足,细声道:“所以,这不是想着做些补偿么···”
居高而上,李望舒盯着千叶,冷然一笑。
他徐徐道:“所以,为了补偿,你就让我那外孙去那慕容氏的姑苏城闹?”
“报喜?”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那外孙早些死,来报丧的还差不多!”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千叶哪里愿意一直受气?
“腾”地站了起来,眉眼一横。
他怒道:“姓李的,你当咱家是什么人了?一直压着咱家骂!告诉你,咱家不受这鸟气!”
“事,咱家已经带到了,该怎么做,那是你剑冢的事!咱家好意给你提意见,你就是这样待咱家的?”
“受你这鸟气?咱家不奉陪了!”
言罢,三步做两步,怒气冲冲地向着剑冢外走去。
“你以为我想伺候你?”
望着远去的身影,李望舒一甩袖袍,怒声道:“走?走的好!”
“给老子滚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