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朝之之前也只是听席修然提起, 这时候算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心笼”。在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安居然能够把自己的元神弄成这副样子,毕竟这种源自自身的东西原本就连接心骨, 牵一下就动全身,硬改变初始的样貌做成这副形状, 单凭想象就可以知道这背后承受的到底是怎样的煎熬。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熬来的……
宿朝之心疼得不清, 只是视线扫就有些不忍多看, 深吸一口利用自身体内原本就属于陆安的息,循循善诱下将那抽离身体的心笼新地送回远处,小心翼翼地在周围伫起仿佛的屏障,安然无恙地放置回去。
席修然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宿朝之的动作, 片刻才开口问道:“你这事做得倒是干脆, 等魔尊凤凰醒问起, 打算让我怎么回答?”
宿朝之头也不回:“对你这种千年老妖来说,睁眼说瞎话难道不是驾轻就熟吗?”
“我姑且你是在夸我。”席修然淡淡地受,瞥一眼依旧眉目紧闭的陆安,拿起杯子来喝一口, “既然今晚不需要我干活,那就一起等着吧。看他这幅样子, 一时半大概是醒不来。”
宿朝之:“谢谢。”
席修然看得通透:“不用谢, 既不需要做事还能如愿获得我想得到的, 某方面来说, 反而还是我多赚。”
宿朝之没有说话, 走到陆安身边像这人之前做的那样一点一点理干净发丝, 不动色地用凤凰之力将他笼罩,稳固着那有些微乱的息。
时陆安找席修然来护法,就是为在原本的计划中需要有人消耗大量的妖力, 将他铸造完成的心笼转移到宿朝之的体内。如今这个本就显得有些残缺的元神离开身体新放回,自然而然地惊扰息,在再次恢复稳固的程中是一番煎熬。
时陆安的整个人不可避免地有些发烫,宿朝之用指尖轻轻地揉揉那紧拧的眉心,只能尽可能地让他稍微舒服一些。
是在这样的状态下,陆安显然睡得不□□稳。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回到那场大战的夜晚,漫天的血光染红天际,他站在无尽的杀戮之间,却没有人能看到他,只能在旁观的游离状态下看着血色逐渐浸染大地,渗透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壤。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往前找着,所有的画面一下子破碎成万千碎片,包围着他要拽着他往下落去。
直到在那支离破碎的回忆间,他终于看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遥遥地站在远处,朝他笑:“凤凰,我回来……”
心头一跳,陆安只是本能地放快脚步,越跑越近,越跑越近,直到眼见就要抓住的那一瞬间,无数的火焰由地底下蹿起,将男人完完全全地吞没进去。
陆安慌忙伸手想要去抓,结果非没有抓住那个身影,所有的火焰仿佛具有命般直接缠上他的身体,疯狂地想要啃噬殆尽,连带着他一起无止尽地往下坠去。
如果不能一起,那就一起毁灭……
陷入无尽深渊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自己脑海中浮现的音,低哑的,深沉的,像是一道诅咒。
灼烧的火焰反倒带着透骨的凉意,在全身上下激出一身的冷汗,陆安的胸膛止不住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猛地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坐起来。
一瞬间,梦中所有的冷热全都消散一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周围没有丝毫流动的空,和已经汗透淋漓地黏在自己身上的衣衫。
陆安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恍惚,梦境中火光通天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许久之后,终于逐渐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心头一跳下他慌忙低下头去,发现元神还在自己体内的一瞬间只觉得有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心顿时寒一大截。
陆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席修然,本想质问他为何没有如约进行操作,无意中用手触碰到旁边,才发现本该躺在他身边的男人不见,那宽敞的毛毯上面空空如也。
陆安愣住,然后就听到一个隐约带笑的音从黑暗的角落传来:“凤凰,找么呢?”
陆安的动作停顿在那里,随后仿佛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身去。
他看到那个从角落里缓步走出来的男人,依旧是下午洗完澡后穿着那身便服,没有分精致的装饰,却绝对已经是足以吸引眼球的存在。
明明只是短短的半天而已,可是随着那简简单单的一“凤凰”,却是让陆安等足足数百年。
他定定地看着宿朝之,恍惚的神态渐渐地回笼来,似乎终于意识到么,有一抹光清晰地从眼底亮起,几乎在一瞬间迈开脚步,朝着男人的方向奔去。
宿朝之微微驻足,张开双臂,在陆安跑到近前的一瞬间将人直接捞进自己的怀里。
在时刻,所有的掩饰与伪装荡然无存,炽热的呼吸从彼的肌肤间擦,越是为刚才彻骨的凉意分清晰,越是让时的灼热深刻入骨。
陆安再抬起头的时候,明亮的眼底已经多一分隐约的湿,数百年近乎麻木的执行与期待,在时刻终于化为一略带哽咽的话语:“你终于,复活……”
这样所有的表变化都落在宿朝之的眼中,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愿漏,更是在陆安这样终于坦露绪的状态下止不住地心疼。
他伸手捧起陆安的脸,一言不发地就这样用力地吻下去。
和之前的缠绵纠葛不同,这样的一吻,足足地间隔数个世纪。
陆安在进行秘术之前就做好最坏的打算,甚至也考虑可能下午的日蛋糕是他跟宿朝之最后的回忆,可时刻真的一切都得偿所愿,反倒在这样分不真实的环境中隐约恍惚起来。
可时刻站在他跟前的,确实是黑龙。
如果这是一个梦境,有那么一瞬间,陆安是真的希望不要醒来。
他贪恋地埋在宿朝之的身前,感受着这样被熟悉息包围的感觉,恨不得将数百年累积下来的绪完全宣泄,直到听到有人在角落里轻轻地咳嗽两,这才想起在这个仓库中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留意到两人齐齐投来的视线,席修然诚恳地指指门口的位置:“我想走,是你们挡住路。”
所有冲动的绪被打断的一瞬间,也新招回理智。
陆安依旧紧紧地拽着宿朝之的衣角,仿佛怕一松手就消失,再看到席修然时也终于想起先前留下的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元神……”
席修然无所事事地在这里干坐一晚上,就在陪宿朝之等陆安苏醒的那段时间里早就已经想好说辞,时回答起来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起来那也是你运不错,刚才我施法的期间本来都打算开始转移元神,结果突然发现黑龙体内的息在我修为的推动下居然自行凝聚在一起,没能来得及进行接下去的操作,他就直接醒。”
说话间,他要笑不笑地扫宿朝之一眼,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看你也不是真的着急想死的人,这人都行,后续的事……应该也就没有做的必要吧?”
如果放在平常时候,这样的回答根本经不起推敲,是陆安手中的秘术也是来历不明,更没人知道真的操作起来出现么样的突发况,一下子就让事变得莫测起来。
是以陆安跟席修然之间的交易来看,这个蛇妖根本没有骗他必要。而且不管怎么样唯一可以肯定是,黑龙是真的复活,在这最为关键的一点上毋庸置疑!
陆安沉默片刻,还没来及细想,下颌被一只手轻轻托起。
抬眸的时候,直勾勾地对上宿朝之看来的视线。
男人低头看着他,指腹从那有些干燥的唇角抚,沉沉的音落入耳中听起来充满复杂的绪:“凤凰,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都做么?”
陆安所有细想深究的思绪,随着这样静静落下的一句话顿时断在那里。
百年的筹谋与经营,为的就是迎接这一天的到来,可准备的再多,在计划中偏偏忘去想——要如何应付这个男人的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