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过气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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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会跟你说的。”护士一本正经地回答。接着,好像有种力量迫使她继续讲:“那人竟然没死,真是奇迹。可能脑震荡,几根筋骨碰伤,左臂受伤。”

“他神志清醒吗?”陈晨问。

“清醒。他躺不住,老起来,叫我们实在难办。”她转过脸对刘方说:“他口口声声说必须见你。”

三人走进房间,里面六张床,都有人了。护士用手一指远处角落用帘子隔开的床位,刘方和陈晨走过去,绕到帘子后而。

杜冷定在床上半坐半躺着,脸色苍白,前额贴着一大块橡皮膏,左臂吊着绷带。

刘方开腔:“我们听说你被汽车撞了。”

“不是被车撞了,”杜冷定说道,“有人要杀死我。”他说话声音很微弱,还有点颤抖。

“谁?”陈晨问。

“我不知道,但一切都有了着落,全在情理之中。”他转向刘方。“凶手要杀的不是何远强,也不是白婉柔,而是我。”

刘方瞧着他,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这样想有什么根据?”

“何远强被杀害,因为他当时穿着我的黄色雨衣,一定有人见过我穿那件雨衣进大楼,当何远强穿着它走出我的诊所,就被误以为是我。”

“那是完全可能的。”陈晨说。

“当然可能,”刘方评了一句,转身对杜冷定说:“当他们发现杀错了人,就冲到你的诊所,扒下‘你’的衣服,一看原来是个小黑丫头,这下子可气坏了,恼火极了,直到把‘你’打死,才消气解恨。”

杜冷定不与刘方一般见识,继续摆他的道理。“白婉柔之死,是因为他们找我算帐,可是我不在。白婉柔做了替死鬼。”

刘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纸片。“我与出事地点的警察分局局长谈过话了。”

“事出有因。”

“根据警方报告,你不遵守交通规则乱穿马路。”

“乱穿马路?杜冷定无力地重复,两眼瞪着刘方。“当时没有汽车过呀,所以我……”

“确有一辆汽车,”刘方纠正他,“只是你没看见。那时下着雪,能见度很低,你蓦地跑到马路中央,司机刹车,刹不住,轮子打滑,往前冲,把你撞倒。司机见势不妙,慌忙逃跑。”

“不完全符合事实,那车的前灯没打开。”

“你认为那就是杀死何远强和白婉柔的证据?”

“有人千方百计要杀死我。”杜冷定一再重复。

刘方直摇头。“讲不通,不能成立。”

“什么讲不通?杜冷定追问。

“你真的想要我相信你编造的那一套鬼话?什么神秘的凶手,别装蒜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可怕。“你知道白婉柔怀孕了吗?”

杜冷定闭上眼睛,头重重地落在枕上。原来白婉柔要跟他说的就是这件事,其实他已猜中几分。他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不,我不知道。”

杜冷定的脑袋又开始嘣噔嘣噔直跳,好像有东西在敲打,浑身痛得难受,感到阵阵恶心,正要按铃叫护士,可是转念之间,把手缩回去了。他决不能让刘方称心如意。

“市府大楼的档案卷宗我都查阅过了,”刘方洋洋得意地说,“你那位聪明伶俐的、怀孕的接待员早先是娼妓,对不对?”杜冷定的脑袋嘣噔嘣噔跳得更厉害了。刘方接着说:“她的身世你过去知道不知道?你不必回答。我替你回答吧。四年前她以拉客的罪名被捕受审,那晚你从法庭把她领走,这个你不会不知道。试问,一位体面的医生雇一个娼妓在高级诊所当接待员,岂不有点奇异?简直是海外奇谈。”

“没有哪个人生下来就是妓女,”杜冷定说,“我是想帮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重新做人。”

“顺便沾点便宜?”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那晚你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的寓所。”

“她过夜了吗?”

“过夜了。”

刘方咧嘴笑了。“好小子?你白白捡了个俊婊子,带到家里过夜。你要她干吗,陪你下棋?要说你没有同她睡觉,那么你准是个同性恋。这就把你跟何远强联系上了。如果你同白婉柔发生关系,很可能你们一直继续下去,终于你把她打中了。现在亏你有脸胡扯这种荒诞不经的故事,叫我相信什么疯子开着车到处杀人!”刘方一扭头,大步走出病房,满脸通红,怒气冲冲。

杜冷定的头阵阵抽痛。陈晨望着他,心里很着急。“不要紧吧?”

“你得帮我的忙,”杜冷定说,“现在有人要杀死我。”这话听着好像耳边响起一曲挽歌。

“谁会有杀死你的动机呢?”

“不知道。”

“有没有仇家?”

“没有。”

“跟别人的太太或女友姘居过吗?”

杜冷定摇摇头,刚摇头就懊悔做这个动作。

“亲属中有没有人为了钱财而要你的命?”

“没有。”

陈晨叹息不已。“好吧,就算任何人都没有杀害你的动机。病人呢?最好你给一份名单,我们可以逐个调查。”

“不能照办。”

“告诉我病人的名字就行了。”

“对不起,”他说话相当费劲儿,“如果我是牙医或手病脚病方面的医生,名单没问题,一定给你。可是,你明白我的病人都是有问题的,大多数人问题严重。你去盘问他们,不仅毁了病人,也毁了我,往后我没法再替人治病了。所以,名单是万万不能给的。”说完他往后一仰,倒在枕头上,显得精疲力竭的样子。

陈晨默默地望着杜冷定,好一会儿才说:“一个人以为别人都要杀他,在医学上叫什么名堂?”

“偏执狂。”他注意到陈晨的脸部表情。“你该不会认为我是……”

“设身处地想想吧。”陈晨说。“咱俩换个位置,如果我躺在床上,像你刚才这样说法,你是医生,替我看病,会怎么想法?”

头部像刀扎般剧痛,杜冷定痛得紧闭双跟,似乎这样能好受些。眼睛闭着,耳朵听得见陈晨说:“刘方在等我。”

杜冷定立即睁开眼睛。“慢……我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实情。”

“怎么证明?”

“想杀我的人决不会就此罢休,他还要下毒手的。我希望有人在我身边,下次动手,就可逮住。”

陈晨盯着杜冷定。“医生,果真有人要杀你,那么全世界所有的警察统统动员起来也保不住你的性命。今天杀不了你,还有明天;这里干不掉你,可以在别处干掉你。不管你是国王也罢,总统也罢,或者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大家都一样。生命只不过是一条纤细的线,一下子就可扯断。”

“你就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了吗?”

“我可以给你提几点小小的建议:寓所的门全部安上新锁,每天仔细检查,窗户关紧。除了熟人,一概不让进。”

杜冷定点点头,他的嗓子又干又痛。

“你住的公寓楼有个门房和一个开电梯的人,”陈晨接着说,“这两人你信得过吗?”

“看门人已干了十年,开电梯的也开了八年。我信得过他们。”

陈晨点头表示同意。“好,叫他们擦亮眼睛,提高警惕,他们警惕性高,别人就不容易偷偷摸到你的住家。回头说你的诊所,是不是打算雇个新接待员?”

听这话,杜冷定眼前立时浮现出一个陌生人坐在白婉柔座椅上的场景,不禁火冒三丈。“眼下没有这个意思。”

“可以考虑雇个男士嘛。”陈晨说。

“我考虑考虑。”

陈晨转身要走,又站住脚。“我倒有个主意,”他带着犹豫的口气说,“可能扯得远些了。”

“什么主意?”他恨自己话音里流露出急切的心情。

“杀死刘方老搭档的那个家伙……”

“二狗子。”

“他果真精神错乱吗?”

“没错。他被送进冀州立医院,那所医院专收容精神病罪犯。”

“也许这家伙怪你呢,就是因为你一句话,他就被当做精神病人给关起来了。我去了解一下,弄弄清楚他是不是逃跑了或被释放了。十二点之前给我挂个电话。”

“多谢。”杜冷定心里很感激。

“我就是干这一行的。如果你与二狗子串通一气,那么我与刘方就对你不客气了。”陈晨走了两步又站住。“我替你了解二狗子的事你不必对刘方提。”

“请放心,我决不提一字。”

两人相视而笑。陈晨终于走了,留下杜冷定孤单一人。

那天上午杜冷定的处境已很困难,现在他的处境则更困难。他明白要不是因为刘方的性格,自己早就被逮捕了。刘方复仇心切,而要复仇必先掌握各种确凿的证据,件件证据都需落实。开车撞人后逃跑会不会是偶然交通事故。当时路面上有雪,车轮打滑撞着人是可能的。但令人不解的是前车灯为什么都不亮?车子又从哪儿突然杀出来的呢?杜冷定坚信无疑:凶手已开始对他采取行动,一定会继续攻击,决不肯就此住手。想到此他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清早,秦光和李可瑜到医院看望杜冷定。他俩在新闻广播中听到车祸的消息。

秦光和杜冷定同岁,个头比杜冷定小,瘦骨嶙峋。两人同乡,来自沪上,后来一同就读医学院。

李可瑜金发碧眼,红红的脸,身高五点三英尺,胸部与身材相比显得过大。她很活泼、开朗,同她谈上五分钟话,你就会觉得已是多年老朋友了。

“你脸色很难看呀。”秦光说,仔细端详杜冷定。

“我赞赏你的临床态度,秦光。头痛好多了,浑身上下还隐隐作痛。”

李可瑜把一束石竹递给杜冷定。“我们给你带来了一些花儿,老朋友,不幸的老朋友。”她弯下身去亲吻他的脸颊。

“怎么发生的?”秦光问道。

杜冷定没有立即回答,犹豫片刻才说:“车祸。司机开车闯了祸后便逃跑了。”

“祸不单行呀?可怜的白婉柔,我已在报上看到她惨死的消息。”

“令人发指。”李可瑜说。“我挺喜欢白婉柔的。”

杜冷定感觉喉咙紧绷绷、像堵了东西似的。“我也挺喜欢她。”

“有希望抓住凶手吗?”

“他们正在侦查。”

“今天早晨报纸上说一名叫刘方的警官已接近破案,只待抓人了。你听到这个消息了吗?”

“有所耳闻。”杜冷定干巴巴地说。“刘方喜欢随时向我通报情况,所以我消息比较灵通,还算跟得上形势。”

“警察神机妙算,高深莫测,平时人们想不到,只有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才领教到他们神通广大。”李可瑜发了一通议论。

“林志医生让我看了你的X光片子,”秦光说,“有几处严重碰伤,幸亏没有脑震荡。几天以后就可以出院。”

杜冷定心中有数:形势紧迫,刻不容缓;别说几天,一天都耽误不起。

三人谈完正事,又聊了半小时家常,大家都小心翼翼避而不谈白婉柔。秦光和李可瑜提到何远强,不知道他是杜冷定的病人。由于某种个人的原因,刘方没有把这段故事透露给报界。

秦光和李可瑜起身要走,杜冷定说他想跟秦光个别交谈几句。李可瑜在外面等的时候,杜冷定就向秦光介绍了胡庆怀的病情变化。

“真是遗憾,”秦光说,“当初把他转到你那儿去,我就知道病情严重,不过总希望还有救,起码不至于恶化。现在我们只好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办这件事?”

“出院以后立即办理。”话虽这么说,杜冷定心里却老大不愿意,真要把胡庆怀关进精神病院,也不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先得搞清楚何远强和白婉柔是不是他杀害的。

“老朋友,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用得着小弟的,只管吩咐,打个电话就行了。”

秦光走后,杜冷定静静地躺着,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既然任何人都没有杀他的动机,合乎情理的推论就是:杀死何远强和白婉柔的是个精神失常的人,这人对他心怀不满。符合这个推理的只有两人:胡庆怀和二狗子。如果胡庆怀提出何远强遇害那天上午不在现场,那么就要劳驾陈晨作进一步调查。如果胡庆怀能提供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他将集中精力于二狗子身上。想到这里,两天来的抑郁情绪为之一扫而光,精神为之一爽。他觉得自己终于有所作为了,事情总算有点进展吧。此时此刻他只求马上出院。

杜冷定按铃叫护士,对她说他要见林志医生。十分钟后林志医生来到病房,他是个侏懦,蓝眼睛炯炯有神,几簇黑须从脸颊向两边支着,杜冷定与他相识多年,对他十分敬重。

“噢,睡美人醒了,气色不好啊。”

这话杜冷定已经听腻了。“我感觉良好,我要出院。”

“什么时候?”

“现在。”

林志医生用责备的目光望着他。“你才来,既来之,则安之,多待几天嘛。回头我找漂亮的护士来跟你作伴。”

“多谢了,不过,我真的要走,非出院不可。”

林志医生叹口气:“好吧。你是医生,真正的医生。依我之见,你需要住院静养,不宜下地活动。”他凝视着杜冷定说:“愿为阁下效力,不知有何吩咐?”

杜冷定摇摇头。

“我叫护士给你取衣服。”

半小时后服务台替杜冷定叫了辆出租车。十点一刻他到了自己的诊所。

那天第一个病人是于莉莉,二十年前她是红极一时的影星,可惜好景不常,一夜之间成了明日黄花:她嫁给了一个伐木工人,从此退出影坛。从那以后,她结婚离婚,不下六次。现在她住在京城,丈夫是个进口商。

她已在过道里等了一会儿。当她抬头看见杜冷定朝她走来,就怒目圆睁,怒容满面,正要发作,但是待杜冷定走到跟前,她心里想好的训话竟云消雾散了。“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她的训话变成了问话。

“碰上了一次小小的交通事故。迟到了,真对不住。”他开了门锁,把于莉莉让进候诊室。白婉柔用过的桌椅立时映入服帘,现在人去物犹在。

“我已看到关于白婉柔的报道,”于莉莉说,“是不是情杀?”

“不是。”杜冷定简单地回答一句,就打开通往里屋的门。“给我十分钟,我得准备一下。”

他查阅了日历牌,给几个病人挂电话,取消当天的预约。只有三个电话打不通或人不在。每一个动作都引起他胸部和手臂的疼痛,头部又开始砰砰敲打。他从抽屉里取出两片止痛药,用水吞服下去,然后走到候诊室,把门打开,让于莉莉进来。他咬紧牙关决意在五十分钟内排除一切杂念,全神贯注地听取、思考病人的问题。于莉莉在长榻上躺下,裙子高高耸起,开始自述。

二十年前于莉莉真称得上绝代佳人,至今仍可见当年丰采。杜冷定从未见过像她那样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天真无邪。诱人的嘴唇富于性感,紧身的印花布衫衬托出坚挺的胸部。杜冷定怀疑她注射过激素,但不便单刀直入地询问,只等她有朝一日吐露实情。她身体其他部位长得十分匀称,大腿尤其迷人。

往治疗过程中,迟早会出现一种现象:女病人感到自己爱上了杜冷定,从病人与医生的关系自然地转变为病人与保护人、爱人的关系。但是于莉莉的情形可不同一般,自从她第一次踏进诊所以来,她一直在勾引杜冷定与她发生关系,她千方百计挑逗、引诱他,在这方面她不愧为行家。

后来,杜冷定忍无可忍,不得不警告她,如果再不老实,就要把她撵出去。以后一段时间她收敛些了,言谈举止都比较注意,不敢越轨,不过她并没有改邪归正,暗中不断地研究策略,想找到弱点,乘虚而入。

“我这个人很野,野性十足。”她当时说。说着就做出撩人的姿势,傻呆呆地望着杜冷定。“明白我的话什么意思吗?”她问道。

通过几次谈话,杜冷定了解到她的身世。她出生在一个小煤矿市镇。父亲是一个十足的蠢虫,每星期六晚上与一群锅炉修理工酗酒作乐,同到家便痛打老婆,拿她出气。于莉莉十三岁时,身子已长得像大人一样,睑蛋又漂亮,她知道在废煤堆里跟矿工瞎混可以挣些钱,就常常到那里去;有一天她父亲发现了她的不轨行为,气势汹汹地冲进木屋,大叫大嚷,也听不清叫嚷些什么,他把老婆赶出屋去,反锁上大门,解下粗粗的皮带,狠狠抽打于莉莉。

当她叙述这一幕的时候,杜冷定注意到她的脸部毫无表情。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生身父母。”

“你逃跑了?”

于莉莉在长榻上扭来扭去,带着惊奇的口吻问:“什么?”

“你父亲暴打你之后——”

“逃跑了。”于莉莉说,把头往后一扬,发出一阵狂笑。“我才不逃跑呢,是那只老母狗把我赶出来的。”

这时杜冷定开了录音机。“你想谈什么呢?”杜冷定问道。

“我能谈什么呢?当然是男女之事。”于莉莉说。“咱俩一块儿分析分析你吧,你为什么这样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杜冷定没有搭理她的挑逗,却问道:“你为什么认为白婉柔死于情杀?”

“因为人世间的事都使我联想到情爱,亲爱的,懂吗?”边说边扭摆,顺手把裙子往上撩了撩。

“把裙子放下来,于莉莉。”

她膘了他一眼。“对不起……医生,你错过了星期六一场盛大的生日晚会。”

“跟我谈谈那场晚会吧。”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用担心的口气问:“你不会讨厌我吧?”

“我已对你说过不必征得我的同意,只需征得一个人的同意就行,这个人就是你本人。是非曲直是人们自己规定的,没有规则就没法进行比赛或做游戏。记住:规则是人订的,人为的。”

接着是一阵沉默,然后她开口了:“那次生日晚会真称得上盛会,我丈夫请了一支六人乐队。”

他等她往下讲。

她扭转身来注视着杜冷定。“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我愿意帮助你。人在一生中都做过傻事或者不光彩的事,但不等于非得继续做傻事,继续做不光彩的事。”

她盯着他看,然后躺倒在长榻上。“我曾对你说起过我丈夫杨槐吗?我总怀疑他那活不行。”

“说过这话。”杜冷定答道。她每次总要提到这一情节。

“结婚六年我从没有尝到过一次快感。每次他总有借口……嗯……”她撇撇嘴,多少怨苦在撇嘴中。“哼……那星期六晚上,当着杨槐的面,跟他大吵大闹了一架。”说到这儿,她失声痛哭。

杜冷定递给她几片纸巾,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于莉莉一生中,处处让人占了便宜,事事得不偿失。她初到片场时,先在一家汽车餐馆当服务员,好不容易挣来的工资,大部分都用来孝敬一个不学无术的戏剧指导,不到一个星期,指导叫她搬去同居,从此她承包了全部家务劳动,学戏练艺变成了单纯的床上活动。

过了几星期,她醒悟了,觉得这样混下去没有意思,指导是个饭桶,窝囊废,她跟他还不是花钱买罪受,于是就出走跑到贝弗利镇,在一家旅馆附设的杂货店里找到一份出纳员的工作。

终于时来运转,有一年圣诞节前夕店里来了一位顾客——电影制片公司的老板,抢在节前为妻子买一件礼物。临走他递给于莉莉一张名片,并且叫她给他打电话。一星期后,于莉莉应邀试了镜头。虽说她没受过正规训练,表演技巧不大高明,却占了三项有利条件:脸蛋俊俏,体态优美,特别上镜。所以制片公司录用了她。

头一年于莉莉在十几部电影里演不起眼的配角,大获成功,开始引人注目,戏迷的赞美、求爱信源源而来。她的角色愈演愈大,知名度自然愈来愈高,可是就在那年年底,她的恩人——制片公司老板死于心脏病,于莉莉提心吊胆唯恐公司解雇她,然而事情发展大出于莉莉所料,新老板把她叫去,宣布了宏伟的计划,说正用得着她。

这样她签了新合同,加了薪水,买了一套大些的公寓,多少年来她一直梦想着四面都有镜子的卧室,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于莉莉步步高升,由演配角进而演乙级片的主角,她的戏很叫座儿,只要是她演的,观众都爱看,舍不得错过一部。红颜成了红角,开始演甲级片主角。

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如今人老珠黄、今非昔比。杜冷定看她躺在长榻上,哭得泪人儿似的,也不禁动了侧隐之心。

“要不要喝点水?”杜冷定问。

“不要,”她说,“我没事儿。”她从手提包里掏出手绢,又擦眼泪,又擤鼻涕。“感触往事,抽搭唏嘘,真不像话,多多原谅。”说着她一骨碌从长榻上爬起来。

杜冷定坐着,纹丝不动,一声不吭,静候于莉莉抑制住感情。

“我为什么嫁给杨槐这样的男人呢?”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怎么知道呢?”于莉莉尖叫起来。“你是专家。倘使我知道他们那副德性,你想我会嫁给那些窝囊废吗?”

“你怎么想的?”

于莉莉目不转睛地看着杜冷定,显出愤慨、厌恶、震惊的神色。“你以为我愿意送上门去?”她霍地立起身来,怒气冲冲,大有兴师问罪之势。“嗨,你这个狗杂种!你说我喜欢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睡觉?”

“你自己说呢?”

这一下可把她惹急了,她随手操起一只花瓶,朝他扔去,幸好没有击中,打在一张桌了上,砸得粉碎。“算是回答你了吧?”

“没有。那只花瓶二百元钱,算在你的账上。”

“我真的喜欢偷汉子?”她轻轻自语。

“这得由你自己说。”

她把声音放得更低了。“我一定病得很厉害。唉,天呀,我有病。杜冷定,请帮帮我!救救命!”

杜冷定坐不住了,走到她跟前。“你得让我帮你才行。”

她没有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于莉莉,回到家里好好想想自己的感觉,我说的不是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的感觉,而是在做之前的感觉,认真地想想为什么要做那件事。当你弄清楚这些以后,才算有了自我认识,自我了解,自我发现。”

她望着他,好像吃了宽心丸儿,心里舒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又擤鼻子,边擤边说:“你真是大好人。”她拿起手提包和手套,问道:“下星期再见””

“对,下星期再见。”杜冷定替她开门,于莉莉离去。

杜冷定知道于莉莉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别人可以助一臂之力,但不能包办代替,还得靠她本人逐步认识,逐渐自我解脱,她必须明白金钱买不来爱情,同时她必须认识到:只有当她自爱、自重、自我奉献时,她才值得别人爱,别人才会自我奉献。

不认识这一点,她会继续把爱情当商品,用她的肉体去交换。他知道她正经历巨大的痛苦,遭受精神磨难,对她充满了同情,但他不能表示亲近,而只能不动个人情感,装出超然的样子去帮助她脱离苦海。

他很清楚,在病人的心目中,他好像奥林匹斯山神,居高临下,俯视人世。对病人的痛苦和烦恼漠然置之,却一味卖弄学问,高谈阔论。其实他十分关心病人的痛苦和烦恼,尽一切努力帮助他们减轻乃至解脱痛苦,减少乃至排除烦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与病人的谈话常常在夜里的梦中重现,继续折磨他那颗充满同情的、痛苦的心。病人当然无从知道,他们所看到的杜冷定是神像。

往开业头六个月里,杜冷定常常害头痛,眼睛发花,具有他所治疗的病人的症状,这在心理学上叫“神入”他几乎用了一年时间才学会引导和控制自己的感情。

杜冷定把于莉莉的录音带锁好,回过头来考虑自己的危险处境。

他走到电话跟前,向问讯处打听19管区的号码。

交换台把他接到侦查处,他听到一个低沉雄浑的男音:“我是刘方。请找陈晨听电话。”

“等一等。”

杜冷定听到“卡嗒”——刘方放下听筒的声音。一会儿有人拿起听筒:“我是陈晨。”

“杜冷定。想问一下:有什么消息?”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我去调查过了。”陈晨好像存心卖关子。

“不用兜圈子,只要说‘在?或‘不在’,”杜冷定的心怦怦地跳,好不容易才问:“二狗子还在近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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