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李钰站起身来,恸哭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大声斥道,“这灵堂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听见李钰的呵斥,蒙嘉停住了脚步,左手把剑,缓缓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李钰,一语不发。
“大胆!”周边的太监见蒙嘉大不敬,连忙站了出来,喝道,“竖子怎敢如此放肆!”
“放肆?”蒙嘉的目光移到太监身上,那眼中的不善渐渐化为杀意,那是常年征战的人才有的气息,一瞬间就使得整个灵堂安静了下来。
被蒙嘉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太监颤抖了一下,连忙将与蒙嘉对视的眼神移开,低下头,退到一旁。
“蒙嘉!”李钰见状,怒火中烧,如同一头狂狮般吼道,“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蒙嘉把目光移了回来,凝视着李钰,用厚重而威严的声音缓声说道,“若非在王妃灵堂之上.......”
还未说完,李钰便打断了蒙嘉,冷声说道,“怎么?还想以下犯上?你......”
蒙嘉也未让李钰说完,便向前一步,沉声道,“你重权在握,贵为天子,上呈天命,下为黎民。然而却忠奸逆道,良臣蒙蔽,奸臣四起,陛下又何曾自纠?”
蒙嘉又向前一步,左手把剑握得更紧,急促地说道,“当年先帝御驾,征战天下,若非老沐王相助,又怎能巩固这大夏的江山?”
“若非老王妃抚民多谋,鉴人多智,当年的朝堂之上又怎会忠良满殿,群臣相谏?”蒙嘉步步紧逼,“若非这沐王府,先帝统治的大夏又怎么会一片百姓安乐,官吏昌明?若非这沐王府,南疆彝族又怎会潜居南北四十余载而不敢造次!”
“陛下多多想想。”蒙嘉停住了脚步,环视着灵堂之上的群臣,悲叹道,“为何陛下即位,这些曾经的忠良谋略之臣,如今却变成了世故圆滑的小人?”
灵堂之上的众多大臣闻言,不免也羞愧地低下了头。想当年,先帝在时,朝堂之上,尽皆忠良死节之臣,谁都敢与先帝争论一番。那时的朝堂何曾像如今一样死气沉沉,无人敢言?即使以前在朝堂之上争得面红耳赤,也丝毫不会影响到群臣之间的私交,毕竟那是为了天下黎民,谁又能说不是呢?
李钰也是一愣,自己不是没有发现这个现象,都是一样的臣子,自己父皇执政时,满朝文武良策不断,轮到自己登基后,依旧是这些臣子,却拿不出像样的建议来。除了是他自己的问题,那还能是谁的问题?只是李钰内心始终不愿承认自己不是明君。
“来人!”李钰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蒙嘉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当众讽刺自己是昏君,在他心里,对沐王府、对赵沐的必除之心更胜了一分,“给我拿下!”
说完,屋外的数名禁军便持剑走了进来,将蒙嘉围在其中。
“陛下,万万不可啊!”户部尚书连忙站了出来,对李钰拱手道,“此乃老王妃灵堂,切不可造次啊!”
造次?在李钰心中,竟然还有人能在他面前说造次二字,这让李钰感到如同受到了侮辱。他可是贵为天子,肆意妄为不该就是他的天性吗?在一个死去的异姓王妃灵堂之上,还能把他管得死死的?当然,尽管李钰心中这样想到,但他还真不敢在这灵堂之上乱来。
蒙嘉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到苏乔身上,抱拳道,“沐王妃,保重。”
然后蒙嘉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钰一眼,大步走出了灵堂。
看着蒙嘉的背影,李钰多么想让人在暗中杀了他,但现在自己不仅抽不出身,而且时时刻刻无不受到众多大臣的监视,还怎么能遣人去完成这件事呢?
随后,国葬惯常的礼仪依次进行,其间也没有再出什么乱子。不久,礼拜的大臣们依次告别了苏乔,整个灵堂上,就只有苏乔、巧云和福泉三人,而芳姨因为悲伤过度,被仆人送回了房间歇息。
“王妃。”巧云看着苏乔呆愣的样子,心里十分的不好受。老王妃为人和善,别说是老王妃的亲人,就连沐王府的下人都将老王妃视作自己的长辈。
“王妃。”福泉的表情有些惊讶,随后又专为正常,看向苏乔,示意苏乔往灵堂门口看看。
苏乔呆呆地转过身,门口正站着沐王府的众多仆人,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哪一位仆人打破了这份安静,“王妃,刚刚众多大人在此,我们不便打扰;老夫人平日里最爱热闹,如今老夫人的灵堂这么空荡,老夫人一定很伤心。我们希望能送老夫人一程,还望王妃成全!”
“是啊!老夫人待我们就像自己的孩子,还望王妃成全!”“还望王妃成全!”
众多仆人跪拜下去,也不起身,似乎在等待苏乔的回应。
“应该的,应该的。”苏乔连忙起身,对于这一幕,苏乔并不感到意外,“你们快起来吧。”
“谢王妃!”
众多的仆人一一在老王妃的棺材之前跪拜,个个悲恸不已,甚至还有几位稍微年长的仆人因为和老王妃的感情十分深厚,都已经哭成了泪人。
三日之后,在礼部的主持下,老王妃的下葬仪式在沐王园陵中举行,根据惯例,老王妃需安葬在老沐王的身边。
在李钰的带领下,众多身穿白色孝服的大臣一齐走上了礼台。
“国母王妃,贤惠良德,母仪天下,见者痛,闻者悲。奈何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李钰怀着沉痛的心情,一字一句地念着催人泪下的吊念文,众多大臣无不掩面而泣。
听着李钰念及老王妃生前的功绩,芳姨心中翻江倒海,那是她陪伴老王妃的记忆啊!悲痛着悲痛着,芳姨又昏迷了过去。
葬礼长达三个时辰,没有任何的意外。
随着众人的离去,沐王园陵也逐渐空荡起来。苏乔本想多带上些时间,但却被巧云福泉连劝带拉地带了回去,多待一会儿,便会多添一份痛苦。如今沐王府的处境如此艰难,此时的苏乔的情绪不能再失控。
之后的几日,苏乔也没有出门。虽然明面上看来,沐王府依旧安稳平静,但李钰早已安排了众多的密探监视着苏乔等人的一举一动。老王妃死了,对付沐王府,李钰也没那么多顾虑了。只是老王妃刚死,对付沐王府这事还是得暗中进行。
至于逼死老王妃,就算借李钰两个胆,李钰也得掂量掂量。李钰也确实没想到禁军大统领还真有这个胆。虽说大统领把这件事搞得麻烦起来,但李钰还是很欣赏禁军大统领的这份忠诚。为了保护禁军大统领,李钰也先下令将其革职查办,虽然明面上这么说,但也只是革职待用。而大统领的父亲镇远将军却将大统领赶出了家门,誓死不让他进家门半步。
一切都仿佛就此平息了下来。
皇宫御书房。
“陛下!”
“何事?”看着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士兵,李钰语气极其不好。本来这多事之秋,心情已经十分烦躁,这些士兵又毛毛躁躁的,李钰心里怎能不烦。
“八百里加急!”士兵呈上一块竹木桶。
李钰先是一愣,随后又恢复平常,接过木桶,拆开,取出里面的密函,认真的看了起来。
“果然!”李钰嘴角扬了起来,将密函轻轻放在面前的案几上,示意士兵退下,然后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去把苏先生请来。”
“是。”
不一会儿,一位紫衣男子轻步从屋外走了进来,轻轻跪在地上行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先生不必多礼。”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李钰心中甚是满意,他要得就是这种世人臣服于他的感觉,这也是他想除掉赵沐的原因之一。
“皇上有何事?”苏轲瞥见案几上的密函,猜到了必定是关于赵沐抗旨不从的事,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问道。
李钰令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说道,“赵沐抗旨不从,还软禁了朕的特使。”
说到这,李钰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案几,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这不是合乎陛下的计谋吗?”苏轲谄媚地说道,虽然这个计谋是苏轲想出来的,但捧一捧皇帝,还是很有好处的。
“是啊!”李钰心里十分高兴,眼前这个苏轲不仅能为自己排忧解难,还能说一说好听的话逢迎自己,虽然自己知道苏轲是在拍马屁,但自己心里是真的高兴。
“那苏先生以为,下一步该怎么做?”李钰站起身来,有所期待地问道。
苏轲打开手中的纸扇,轻轻摇了摇,看着天花板沉思。
李钰也不打扰,静静地等待着。
“陛下,你看这样如何?”苏轲走上前去,贴近李钰的耳旁,轻声说道,“......”
“苏先生果然神人!”李钰眼中一亮,大声赞叹道。
“为陛下分忧解难,乃小人分内之事。”苏轲连忙侧身行礼,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