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发令,众龙们便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伪装,趴在各自的哨位上一动不动。我发觉自己已经落后了,连忙躲到一丛灌木后面,只露出两只警惕的大眼睛。
“是什么东西?猎人吗?”
“不知道,反正藏好就是了。”大家窃窃私语。
“都闭嘴。”我制止了他们,超感与声音一样存在占线现象,脑子里一群龙说话也是嗡嗡听不清的!我必须立刻联系皓峰,“怎么样?你发现什么了?”
“五六个猎人,朝我们这边过来了。”皓峰回应道,“他们好像有武器,离我很近了。”
“了解,原地不要动。”我将身子贴近地面,缓慢地一寸寸爬向前方。离空地最近的那棵大树下正站着一名猎人,手里拿着巴掌大的发光物。我庆幸他不知道皓峰蹲在树上,轻轻竖起耳朵聆听着。
“搞什么,什么破东西!”只见猎人恼火地骂道,转过头向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说道,“时岩,周明,咱们的地图怎么不能用了?”
“不会吧,我可是在淘宝上买的。”树后面一个人走出来,接过发光物看看,“诶,好像真的坏了!”
“记得给差评。”先前的猎人讽刺地笑笑,“咱们彻底与文明世界失联了。”
“J老板可是说好的,照片两千活体一万,”另一个正收拾着背包,“切,要不是看咱们的下一个项目需要资金,我闲的没事来这干什么,待在科研所不好吗?”
“算了算了,主任也说了,就当让我们放个假。”
“真是,哪有来这种地方……”
“你发现没有?”我悄悄问一旁的龙,“和上次的猎人不太一样。”
“猎人是这样吗?”我这才发现原来是墨玲在我旁边,“看上去一点也不强,还没那两个人高呢!”
虽然人不是用身高衡量实力的,不过我也很赞同树下那两个人并无法外狂徒的“气质”。只见他们一身大包小包,带着遮阳帽,鼻梁上架着眼镜,胸前挎着的一个小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武器”。
“天桭,你认识他们胸前的东西吗?”
“认识,那叫照相机。”天桭做出了判断,“一种很奇妙的仪器,可以把眼前的景色拍到纸上。”
“什么?把眼前的东西弄到纸上,这么可怕!”我吓了一大跳,“这么说来可以用来杀龙了?”
“我的意思是,可以把影像保留到纸上,对本体没有影响的。”天桭急忙纠正。
我长出一口冷气,有文化就是好。
“把阿东那一组叫过来吧,咱们就地扎营,明天接着找——”最开始说话的人凭空喊道,“喂,喂?什么鬼东西,连对讲机都坏了。”
“我去找他们吧,”另一个人起身,“你先把营火点起来,当心我的包,J老板给的资料都在里面呢!”
“知道了知道了,早去早回。”
“原来他们不是猎人,只是些普通的游客,”虽然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我的警惕已经放松了下来,暗自想道,“算了,一场虚惊,险些动手见血。”
“也不算没有收获,”天桭的声音带着些许得意,“你刚才听见了没有,我想那些资料应该还在我的阅读能力范围内。”
“你的意思是……”我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引开他们抢资料?OK,我知道了,我来。”
“拿到那个包吗?算了,还是我来吧!”皓峰的声音传来,“我离得这么近,应该没问题的!”
“保险起见,等他们只剩一个人。”我下令道,“注意,虽然只是普通人类,但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武器。如果察觉到危险,立刻还击!”
“收到,”皓峰振作起来,“给我一个掩护,我马上动手。”
那两个人分开了,留下来的一人开始将一个大大的包裹打开,左捣鼓右捣鼓,忽地变魔术一般冒出了一个巨大有棱有角的空间。
“哇哦,这就是传说中帐篷吗?”天桭禁不住由衷赞叹,“真是神奇啊,凭空就能搭起一个小房子!真是太实用了!”
我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个上面,“皓峰,动手吧。”我紧紧盯着那人的脸,他正面对着我,也就背对着树上的皓峰,“背包就在树下面。”
“明白!”皓峰深吸一口气,一个“倒挂金钟”将自己从树上垂下来。那个迷彩色的包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再向下一点——
遗憾之至,皓峰的鼻子尖碰到它的一刹那,那人背着身子向后一摸,皓峰及时一缩脖子,一只手擦着他的脖子过去取走了背包。
“噢,我靠!”我狠狠爆了一句粗口。功亏一篑,看样子指望皓峰自己不行了。我轻轻对天桭说:“来点刺激的,让他放开那个包。”
“了解!”天桭咧嘴一笑,运足力气,昂起脑袋发出了一声雄浑的啸叫。
吼声所到,树叶瑟瑟,蝉虫噤言,鸦雀无声!这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吼,足以使百兽震惶,天地翻覆!龙,不是噬杀饮血的猎手,而是真正的王者。这一声长啸则是王者的震怒,展现出无限威严的龙神怒吼。
那人被突如其来地一惊,条件反射向后退着,失去平衡坐到了地上。我心头一阵喜悦,如果皓峰抓住这个机会,完全可以瞬间抽走背包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懵逼的人努力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皓峰果然不负众望,一探身子张嘴咬住了背包带。
赶快,赶快上去!我心里狂呼着,资料就到手了!我们就能得知那个始作俑者J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事与愿违。
皓峰咬住背带的一瞬间,那人竟向后一挪,一屁股坐在了包上!
“我的妈呀!”皓峰拼尽全力一拽,自然不可能拽动。爆发过后,自己双腿泄了劲。反而咣当一声,从树杈中间掉下来,结结实实砸在了那顶帐篷上。
糟了!我急忙召出战斗意识想最后一搏。用“神隐”的不可见曲光拯救场面,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男人一抬头,与皓峰对个正脸。
………………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愣住了,天桭愣住了,皓峰愣住了,那个人也愣住了。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气氛像是被冻结了,按了暂停键的世界中心落在了树下这一人一龙身上——
皓峰艰难地看着他,努力控制住脸部肌肉,僵硬地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啊!”
这一声惨叫仿佛是一针兴奋剂,让世界又开始了疯狂的旋转。
“不是——不是——”皓峰吓得浑身发抖,“这——这——这什么——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帐篷四周的支架突然脱栓。嘣地一声脆响,帐篷的四面一下子弹起来,把措手不及的皓峰给包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皓峰忽然失去了视野,惊恐地在原地乱蹦乱跳起来。但如果和那个眼睛瞪成铜铃的男人去比,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惊吓……
“快!帮忙!”
随着我一声令下,一青一白一金三道身影直冲向三个不同的目标——凌汐健步去救皓峰,天桭则快速奔向被吓懵的男人,我却直扑向躺在那里的背包。
转眼间,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了。
但事实上并没有:凌汐不认识帐篷,反而被狂奔的皓峰卷进了一团乱七八糟的绳索里;天桭一爪子按住了男人,发现他已经被吓昏了过去;我咬到背包,用力一甩头,包底的接线处裂开了,雪白的资料纸漫天飞舞,活像天女散花……
伙伴们愣愣地看着这一片狼藉,四龙一人纠缠在一起,头上纷纷扬扬的白纸慢慢洒落,像是给这乱七八糟的一幕配上的背景,无言地嘲弄着我们。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我们无言地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这家伙死了吗?”天桭在那人身上嗅来嗅去。
“还活着。”众龙答道。
“我们死了吗?”皓峰和凌汐费劲地从绳子里挣脱出来。
“没死透。”众龙答道。
“我还不如死了呢……”我愣愣地看着一地资料,绝望地说。
“想的美,”众龙齐声说。
“得,用人的一句话,‘覆水难收’。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天桭放弃了唤醒那人,眼巴巴地看着我。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了:“先抢救资料,那个人放一边吧,这些纸一张都不能丢。”
看着把鼻子贴到地上去捡纸张的同伴们,我心里自责不已:“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偏偏把资料弄散了?唉,我真是没用……”
“别这么想,”一只温暖的爪子搭到我的肩上,原来是墨玲,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你已经很努力了,刚才的混乱,如果换另一只龙,恐怕早已不知所措了。”她柔和地靠过来,轻轻吻了吻我的耳朵,“别太强求自己,这并不是你的错。”
看着墨玲温柔的样子,我的心里如同舔了蜂蜜一样甜丝丝的。自从我们正式相处,她仿佛换了一只龙,变得那么体贴,那么可爱,那么善解龙意了,我真是幸福啊——
嘣!墨玲狠狠敲了我的脑袋:“笨蛋,快帮忙!傻站着干什么呢!”随即一口咬住我的耳朵,不管我“疼疼疼”的叫唤声,无情地把我强行拽出了自己的浪漫幻想……
终于搞定了!我看着一大堆沾满泥土的纸张叹了口气。
“糟糕,顺序乱了……”天桭努力地用舌头控制着脏兮兮的资料,幸亏他不拘小节,要是我的话绝对不让这玩意碰我的嘴唇,“我看不出什么来,诶,等等,这是——这是我吗?”
“哪里?”我连忙凑上去,果不其然,纸上醒目地印着一张照片。虽然很粗劣,但我一眼从那醒目的金色鳞片上看出了天桭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曝光的?”我大惊失色。
“下面还有,”天桭接着读,“该动物身高约220……cm,有鹿角,生……鳞片……”
“这——”
“实体照片两千……活体一万,我知道,这是在悬赏啊!”天桭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有人在追查我们,他们找我们干什么呢?”
“别管这个了,到底什么人?”我急切地想知道。
“这里有署名,”天桭指着纸张右下角,“J,记不记得,上次那个叫黑子的猎人,他也提到了一个叫J老板的人!”
我脑子嗡一下,想起了刚才那个人也提到了J老板,而我却没有注意……
“好嘛,咱们这是叫人惦记上了!”我狠狠一跺脚,“又是那个该死的J老板!”
“他们为什么盯着我们不放?”皓峰惊异地问。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请咱们吃饭!”我阴沉着脸说,“你应该知道人类是怎么对待和我们一样的动物——研究,屠宰,做标本——在他们手里就休想活长了!”
“那我们怎么办?”
“不能坐以待毙,”我看往山下,“必须找到那个J老板,才能揭开这个谜团。”
只听一声炸雷,天空阴沉沉的。黑云如同阴森的帷幕,遮住了月明星稀的苍穹。我纵身跳上一块巨岩,俯视着众龙们。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我的话音渐渐凝重起来,“罪恶的黑手已经伸向我们龙了,如果我们想活下来,就必须团结一致,比以前更加团结……我们要为我们的生存而战了!”
“要打仗了吗?”凌汐默默地看着天空,乌云翻滚,像是暴雨前的征兆。
“是的,”我的眼圈红了,“我们可能要与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物种开战了。”
“青罡!”皓峰忽然说,“我……对不起……我有点害怕……真的要和人类开战吗?”
雷声骤起,像是一个严厉的警告。
“恐惧是宝贵的,短暂的恐惧可以让我们认清敌人的可怕,”我一动不动,闪电在空中狂舞,映得天地间一片苍白,“但千万不要让恐惧扼杀了勇气,我们恐惧的,只有恐惧本身。”
“如果真的开战,我相信你,青罡!”熟悉的声音响起,墨玲来到了我的身边,昂起头颅朝着黑云万里,“我将永远追随你。不论如何,我会一辈子跟着你,哪怕直下地狱!”
“墨玲……”
“别叫我的名字,”她深情地看着我,宝蓝色的眸子直视我的眼睛,“叫我亲爱的吧。记住,按人的说法,你就是王,龙王。你是我们的领袖,现在在这个生死关头,就由你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吧!”
她飞身跃下岩石,充满希望地看着我,高声道:“王,请指给我们明路!”
“青罡,请你做出选择吧,我们都将追随你!”
所有龙匍匐在地,整齐划一。他们高呼道:“青罡,王,指引我们吧!”
大雨倾盆而下,轰隆隆的雷声映衬着这一幕。我怔怔地看着身前的这些朋友们,他们信任我,把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我。我的选择,也将彻底改变我们所有龙的命运……
这一刻,犹如万年……
终于,我缓缓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山顶。黑云压城,电闪雷鸣,我扬起骄傲的头颅,让暴雨肆意地泼洒在我的脸庞上。用尽全力,我吼出了胸中酝酿已久的咆哮,声音响彻云霄:
“懦夫顺应时代!”
“愚者渴望时代!”
“英雄开创时代!”
渐渐地,所有的龙响应着,吼声回荡在广袤无边的森林中:
“懦夫顺应时代!”
“愚者渴望时代!”
“英雄开创时代!”
“兄弟们,我们一定会赢的!”
风云震撼,雷电交加;暴风翻滚,金蛇乱舞。天地间奏响了新王加冕的辉煌凯歌!
“兄弟们,我们一定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