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是血的少年易如常,不顾左手心满是鲜血,跌跌撞撞走上前,抬手就野蛮地抓住了少女的手臂。
他声音嘶哑低沉,压低了声音他威胁道:“你别疯了姜安之。”
然而这位一向孱弱的少女,刚才都分明好似风中柳絮一般脆弱,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也不管他刚才是多真情实意地,用了几分力气,捏得自己的手腕都发青了。
姜安之还是那般表情,倔强得有些冷漠,道:“达哥既然已牺牲,我们也就此散了吧。”
她的语调冷的,似乎是陌生人。
易如常怎么都想不到,一向热情的被当成小妹妹的她,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喜欢别离,任何的别离他都不要接受!
何况,蔡礼达他才刚……
“……”
可他没有说话,没有任何的挽留,他只看了一眼姜安之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留不住这个生死之交的队友了。
难道,又要回到一个人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好日子一年都过不到吗?
少女手背上还是血,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将鲜血蹭在面颊之上。收敛了痛苦与悲伤,转身离去,消失在了夕阳之中。
那之后,十年了啊。
易如常等着蒸面上桌的时间,似乎才慢慢感觉到了,刚才那几杯酒喝得太快了,他又从早上吐了之后就一点儿吃食都没进,所以这么轻易地就上了头,胃里,莫名有些隐隐抽动。
他便有些随意地趴在老板的桌子上,微微发红的指头轻轻敲打桌面。
想了想,易如常没有称呼地问道:“她来找店里很多次吗?”
“不会,她也就比你早一天罢了。
怎么突然这样问我?”哪怕答着话,老板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老板,你说我们真的改变了很多吗?”易如常问得没头脑,抬起头的眼神却让老板忽然愣住了。
他无声地打量着易如常。似乎进店之后第一次真情实意地打量他。
这双眼,变了吗?
应该是没变的,却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同了。
摇摇头,老板转身端出了五花肉盖饭,走到他面前,放下。
“就像五花肉盖饭,或许当年的你们都只是焯的头
道水,当你们三个人分开之后,或许就暂时收起了水,还有那块肉被切了片,后面加入的一切都是佐料,是辣酱,是葱姜蒜,是,一小撮盐一小撮糖,时间,阅历,只会让原本纯粹的你的味道越来越浓,最后加入饭,才会变成完整的五花肉盖饭。”
变没变,老板没说,一番描述,倒是让莫礼满鼻子的烟火气息。
易如常苦着脸,似乎对老板的这个描述也是非常地不满意,道:“喂,老板,我很像五花肉吗?怎么觉得我现在好适合被端上桌啊……”
接过盘子,易如常的鼻子才满意地吸着熟悉的香味,又揶揄老板:“老头儿,你说话还是那样,三句不离你的那些厨房里的事儿。”
“我就是个厨子,这也只是个比喻而已。吃吧,别放凉了。”根本不像一个老头的中年男子摇摇头,用抹布擦擦手,寻了杯水出来喝,喝得好像手里的是什么佳酿一般。
易如常低头,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撇撇嘴,道:“还是那么难吃。”
胃里翻腾不已,易如常觉得脸都烧起来。他没说。
莫礼觉得奇怪,分明很香啊。
为了验证,他小心地低头尝了一口自己的蒸面:“诶,分明很好吃啊,宁宁你说是吧……”
他回头的时候,宁宁正在疯狂地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塞,眼睛还发着光,看向下一块她看中的鸡爪。
好吧,好不好吃已经溢于言表了。
易如常趴在桌子上,越发觉得耳朵热热的。
回过头来的莫礼苦笑:“易先生您的酒量也挺惊人啊……”
想到这里,他搔搔头:其实他是想起了当时送山神的酒宴,几个人都滑到桌子下面去的情况,自己也不咋地嘛,也不好意思说先生的酒量了。
对了好吃的蒸面,莫礼快速扒拉完了。
见易先生的手还在有意无意地敲一下桌子,他心一横,扯了扯易如常的袖子,问出他憋了好一阵的问题:“先生,我想知道,蔡礼达先生如何牺牲的。”
老板的身影顿了一下,在听见他说的牺牲两个字之后,又转回去,继续弄一些酒菜。
也不知道易如常听见没有,反正他懒懒地撑坐起来,脸歪着看着莫礼。
然后,问了句文不对题的话。
“小礼子,先生教你的东西不少吧
。”
莫礼老实地回答:“是,不少。”
在这样的眼神下回答完,他立刻就想抽自己,莫礼虽然非常地想说先生你到底教了我神马啊,但是想了一下,现在要是说没有,估计接下来是啥也听不见了,算了,反正先生都醉了,哄哄他罢了。
他这才嘴上抹蜜:“先生教的可多了。”
“那我问你,什么是入道?”
易如常如是问。
果然说瞎话没有任何的好处吧,莫礼叹口气,只有抓瞎。
易如常轻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酒足饭饱的小礼子从易先生的这个表情中,读到的东西太多,堵得他心口难受,却说不出为什么。
他唯有低头老实承认:“我不知道。”
易如常抬手,很没有准头地揉了揉莫礼的头发,力气没轻没重的。差点儿给他直接掀翻了。
然后,才打了个嗝,笑着道:“我跟你打个比方吧,好比说,尚怀瑾老匹夫和我比起来,你觉得谁更厉害,哈哈哈当然是我了,那你可知为何?”
自问自答之后,易如常再出难题。
可别看莫礼傻,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义务教育,在结合上下文回答问题中,一向非常的有眼力见。
揉揉鼻子,他得意回答:“因为,你入了道,他没有。”
惹得易如常又是一顿大笑揉头。
“哈哈哈很不错嘛,小兄弟!不错,正是如此。
入道,说来容易,三言两语却说不清楚,简而言之,放眼望去这偌大修真界,入道的没超过一百个。没入道的修士,打起来靠的是平时的修炼,兵器,还有经验。
好比尚怀瑾老匹夫,打起架来经验丰富,哪怕啥都是半罐子水,却能把毛头小儿吓退。
可我不是,我他么的就是个太阳能电池板,太阳不爆炸,我就涨得满满的!也不会侧漏,也不会被吃干抹净,和老匹夫那种聚能环电池相比,我就是,就是……”
话说到这里,易如常跟断了片儿似的,怎么也组织不了语言,搔搔头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比喻,他脸也撑不住,歪头就又倒下去。
一道人影,贴在门口,似乎要推门,但是,又停在了推门的姿势,稍微收回了手,只是这样好似雕塑一般站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