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如常回忆起过去,嘴角是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小心瞄到老板的笑意,莫礼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什么意思啊……
回想起来
当年,想要追击那只没练成的山魈的小队,不只他们一家。蔡礼达他们两个男的,带着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姜美人,在西南地区好几个地方转圈儿,就是为了守住那小山魈。
可恨它狡猾无比又下狠手,遭遇的好几个小队,听说都因此惨败退去。那几个小队埋伏过的地方自然大家不会再蹲点,但是蔡礼达却反其道,提前带着两人去找了几个小队,与他们聊了好一番之后,才信心满满地重新制定了策略。
所以,事实是:
他们确实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勉强把小山魈逼入姜安之事先设好的大型阵法里,暂时困住。
然而,和蔡礼达算的差不多,当时为了前后夹击刚好把它算计到这个位置上,蔡礼达和易如常已经用尽了法力,当时他俩法力一般,要喘气还来不及。易如常还好,他修复能力极佳,倒是蔡礼达甚至还被灼伤了小腿。
只有姜安之,她一直等在这里,费劲心力勉强维持住这个对她来说有些难度的大型阵法,不敢分心。
三个人哪儿还有力气收复这个鬼东西!
可当时若是打电话找帮手过来,不就会被抢功了吗?三个孩子又都倔,认准了一个任务死都不肯撒手,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出来这份名声。
当时那小山魈被困在阵中,多半也是因为经常被修士骂,或者它耳机太好了,竟然学了一嘴的各地方言骂娘三字经,这会儿正用湖碑话骂到东碑话,顺嘴得不行,不亦乐乎的,就差躺在地上抠脚丫子,朝三个小孩子吐口水了翻白眼儿了。
这事本来应该没有什么下文,或者顶多支撑五天之后被,再精力充沛的小山魈直接冲出法阵,再报复一通。
可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休息了一下,稍稍运气之后,竟忽然镇定了下来,连表情都变了。
小山魈当即坐直了。这些狡猾的小孩儿,又要做什么。
“你俩笑个屁!”山魈歪过屁股,一个屁蹦出来!
“笑的就是你这个屁!”易如常嘴角抬起,趁着他黄灿灿的屁还没有弥漫到两人的面前,忽然抬手架起了一个六面体的框架,那屁居然就被困在框架里面。幸好山魈抬手打散,
不然它自己估计都要被这一口老坛酸菜屁给震翻了。
带着微笑,蔡礼达和易如常,则同时背后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黑黢黢的东西。
小山魈疑惑地歪头。
很快,它就没功夫歪头了。
嘛,说起来又还得是蔡礼达的功劳
就在前几天他们找到那几个被打退的小队,之后,都没闲着,忙着做了一番关于山魈的调查,之后才发现,这个未炼成的山魈耳力虽然最佳,是它的最大优点,甚至可以弥补它眼力极差这个缺点。
但,也是它最大的软肋。
那就别怪他们心狠了。
于是,他们事先找了三大款的那种k歌卖唱用的随身扩音器,形成三角之势,围住这个困住它的阵,然后易如常按照蔡礼达想起来他曾经看过的一个墨家的阵法,形成六角回音壁。
紧接着,贱招来了:他们三个人居然对着小山魈没日没夜没完没了地播放各种口水音乐,从《老司机带带俺》直到《佬鼠爱大米》,最可恨的全都是“唢呐dj”版。矿机矿机没个停。
后面几天蔡礼达觉得不足,还特地出山去录了哀乐,哭丧,夫妻吵架,指甲刮玻璃刮黑板,揉搓泡沫……甚至传说中的《黑色星期捂》都统统被他搜罗起来,乐颠颠地放给小山魈听。叮叮咣咣个没完。
想当年,七天之内,那一片山林,连一只麻雀都飞不过去。
而反观三人小队呢
整齐地带着蔡礼达分发的降噪耳机,加帽子,加耳塞,交流全靠手机短信。因为入秋了,还不时地烤着火,收集起周围鸟兽因为受不了音乐噪音出现的新鲜“尸体”,吃着野果和烧烤,躺在旁边,守着小山魈。
偶尔无趣了,自己就抄起话筒来一首山歌版本的《忘情水》,自high到爆炸。后来也不知道为何,虽然他们都听不见,易如常唱歌的时候,山魈的表情似乎都要更加痛苦一些。这不得不让蔡礼达时不时鼓励易如常多唱。
为了不让他起疑心,还说了不少“果然你的功力要比我和姜深厚很多”,这种做为队长经常说的赞美之语。
虽然,这句话他心中是真实承认的。
不仅如此,旁边还支着两个帐篷让他们仨轮流好睡。一副你不同意我们就可以在这里愉快地继续野营下去的模样。
直磨了他七天,终于小山魈忍不住了,红着
眼睛,痛苦地伸出爪子,满脸泪水地哭喊道:“算我输了,把我关起来吧,或者交给谁都行!我特么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们三个贱人了!
要说我山魈是畜生,你们仨就是畜生不如!!”
所以说,大战七天七夜,终于收复了。也没有错啊。
易如常礼节性地回忆完毕, 点点头。
看姜安之似笑非笑的表情,大约她也正好想到了这一节吧。
抬头看了看老板忙碌的背影,姜安之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压着自己的笑意,勉强正经地回答那两人的疑问:“嘛,过程不重要,我们不是已经收复了了吗?”
“这样想起来,其实我跟了你俩之后,根本就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啊。”易如常在发现自己丝毫没有任何对于小山魈的愧疚之感之后,率先反应过来,碎碎念道。
见易如常用那种泰然若素的表情,配合他那种邋遢的外表,姜安之先笑为敬,随即,不知怎么的,连易如常本人也憋不住了,两个成年人就这么没由来地捂着肚子,笑的满地打起滚儿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莫礼搔搔头,差点儿被两人踢翻了凳子,随他俩一起翻滚起来。
“别管,反正当年我们办成……”
“哈哈哈对啊!”俩人对是一声,似乎又要绷不住了。
旁边的人虽然奇怪他们怎么忽然这么乐呵,但想来他们是自豪吧,其他客人也非常赞赏当年:仅凭他们这样的年轻小队,就能轻松完成小山魈的任务。
其中一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对啊,那小山魈听说回到学院的时候,都疯了呢……”
他说完,两人笑得肚子都抽痛了。
在场的人被他们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
老板或许也是被感染了,也许是想起了从前的欢快,他一边用抹布擦手,一边笑道:“是啊如果他在,肯定点一盘卤海带结子,然后说说当时怎么……”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姜安之本来笑得眼泪都飚出来,然而此话一出,似乎触动了什么。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之后,连脸上刚才怎么都压抑不住的笑容,都开始慢慢消退。
连易如常一直捏着杯子的手都停住了。
最后,姜安之的表情变成了一丝淡淡的苦笑。
“他……”
姜安之似乎连开口都用了莫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