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本汀·希尔结接过报表,很是随意得翻了几下,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记住报表的基本框架。
弗兰克·布鲁诺对本汀·希尔的表现有点不满,但他没表现出来。
空降高管和外行指导内行是家族企业非常常见的行为,空降来的人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和树立所谓的“威严”,给原来的老员工一点颜色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他看来,本汀·希尔只是傲慢了一些,有点白左,其他的倒是没太大的问题,而且他会认为本汀·希尔在数据的研判上的能力并不差,这一点是之前验证过的。
所以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希尔先生,我跟踪了从我们昨天公布赔率到现在为止的投注,发现希腊的投注额增长有点快,照目前的趋势,希腊的总投注额可能会达到1.5亿欧元,而且有大约10%的账户虽然归属地是希腊,但并不是在希腊投注的,还有20%是滚投的。
另外,我注意到职业赌客的比例偏少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在我们名单上的赌客无论是总的数量还是投注额,比例相比往年都少。我非常怀疑是有某些大鳄介入,想分走我们的彩金,所以建议启用信息追溯系统。”
“信息追溯系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本汀·希尔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了。
启用信息追溯系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这个系统是用来追溯投注人的底层信息的,启用了之后能甄别投注人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不是,他们能有一整套的应对措施,包括而不仅限于退款,冻结等操作。
这套系统好处很明显,但坏处也很明显,首先一点就是代价很大,检索和验证那么多人的信息,这其中绝大部都是他国的,没有其他国家机构的配合是不可能的,光凭威廉·希尔一家是没办法启动这个系统的,需要和其他很多博彩公司其他做这个事情,而且这种配合都是拿钱开道的,以十亿计的一笔钱。
其次,这是非官方的信息检索,无关国家安全,那么,私下进行的信息检索就是非法的,一旦被人知道了,这对威廉·希尔公司的信誉将是致命的打击。而这么多家公司的联合动作,很难瞒过别人的耳目。
所以,这么重大的决策在本汀·希尔看来,应该是由他来做出决定,然后向公司高层申请,而不是下面的一个数据分析师来对他指手画脚,要不是这个数据分析师是威廉·希尔的老员工,他早就开喷了。
弗兰克·布鲁诺当然不知道本汀·希尔的想法,他只是认为本汀·希尔在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于是他答道:“是的,启用这个系统的代价很大,但我认为这个有必要。这一次总决赛,我们公司接受的投注额很可能达到70亿欧元,而我们的赛况分析师认为希腊直接赢球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才开出那么高的赔率,吸引彩金往葡萄牙那边去。如果放任希腊的投注额过大,说不定会导致我们爆仓。”
“呵呵,弗兰克·布鲁诺先生,那么你算过如果启用信息追溯系统,我们的成本大约是多少钱,以及后续的变动影响会是怎么样的吗?假设你的说法成立,你觉得爆仓的几率会有多大你以为我是白痴吗??”本汀·希尔的声调没什么波动,但直呼全名的行为已经表示了他的强烈不满。
弗兰克·布鲁诺的脸色一白,他完全没想到以及维护公司利益的行为不但遭到了否决,还遭到了嘲讽。
不等他开口解释,本汀·希尔就继续补刀道:“弗兰克·布鲁诺先生,我知道你在威廉·希尔已经呆了12年,经历了4次欧洲杯,你是公司的老员工,为公司立了不少功劳。
但我也知道你很喜欢乱提建议,只不过昆汀·塔兰诺曾经是你的手下,所以他会和你解释,但我不是昆汀·塔兰诺,我没有义务和耐心给你解释那些。
同时,我希望你反省一下,为什么当年你的手下都爬得比你高了,而你依然是一个数据分析师。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在数据没有突破高层会议决定的底线之前,不要来烦我,不要来炫耀你的专业。”
弗兰克·布鲁诺垂头丧气得拿着他的报表离开了本汀·希尔的办公室,在路过碎纸机的时候,他顺手就把报表塞进了碎纸机,然后回到座位上,两眼无神,脑海中却是不停浮现出这些年在威廉·希尔的一点一滴。
弗兰克·布鲁诺是伦敦大学的数学硕士,对数据分析和追溯有着天然的敏感性,所以他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威廉·希尔,在短暂的工作之后,他就崭露头角,开始担任重大赛事的投注数据监控任务。
12年来他时常有闪光点,投注数据监控管理在他手上几乎没出过什么大纰漏,额外奖金更是年年都有他的份,只不过他过于沉迷数字,而不喜欢沟通和管理的事务,所以一直都是分析师,而没有成为管理者。
严格意义上来说,像威廉·希尔这种博彩公司,每一个分析师都是自成一派的,他们不需要去管理别人,也不想要别人管理自己,这是高级技术人员的骄傲,也因为博彩公司离不开这些分析师,所以分析师的建议你可以不采纳,但不能攻击分析师,除非分析师的建议导致了重大的决策失误,那么他们会有一部分责任,但这些责任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因为真正做决策的并不是分析师。
但是本汀·希尔的行为打破了之前一直形成的惯例,他不但攻击了弗兰克·布鲁诺,还把话说得很难听,弗兰克·布鲁诺觉得自己不会有太多留在公司的时间了。
在弗兰克·布鲁诺黯然神伤的时候,本汀·希尔在他的办公室里听着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伦敦腔:“这个事情,你的决策没有错。你刚刚进入公司不久,还是熟悉阶段,但是不要暴露自己的想法和目的,迎合董事会那帮废物的决策就好了。如果他们赚到了钱,我们能要求分红,如果他们被爆仓,我们就能趁机要求更多的投票席位,因为他们的决策出现了失误。”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凭什么我们家族的企业现在都不是我们家族说了算了,我会和表哥一起把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夺回来的。”本汀·希尔脸色阴郁,像一头已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很淡定,说道:“就这么做吧,加紧控制住你手中的资源,我们现在时间很紧张。控制住你的资源后,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
说完之后,电话就挂断了,本汀·希尔把话筒放回座机上,老板椅再次转向身后的玻璃窗,他看着外面在空中掠过的一只小鸟,嘴里喃喃道:“等着吧,黄皮猴子,等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是大人物了,我看到时候谁还敢掩盖你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