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藏经阁出来,到了傍晚,慧清与妙心依着惯例过来与她说一说今日庵中的大小事宜。卫昭一一听了,又似无意的问道,“这两日庵中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吧?比如什么贵重物品,又或者厨房可有少了饭菜之类的?”
妙心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慧清,慧清回道,“并没有。库房的东西每日都有盘点,都记录在册的。至于厨房么,偶然有些人偷吃几个馒头也是常有的事。小师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卫昭便道,“后日便是初一,到时候便是每月庵中最忙的时候,诸多名门贵女,皇亲贵胄都会过来,我怕有人趁乱混进来,所以便提前多注意着些。你们这几日也都辛苦着些,莫要出什么闪失。”
妙心与慧清应了,这才出了屋子。
绾绾上前道,“小姐,你可是发现什么小毛贼了?奴婢瞧着你倒不像是随意问起来的。”
卫昭也没瞒她,道,“今日在藏经阁发现藏了个人,思虑一番,不像是庵中的人。我怕有什么贼人藏匿其中,若是后日惹了什么祸事,连累的是我们整个桃花庵。”
绾绾点头,“小姐考虑的是。那这两日奴婢也多去帮着看看。”
卫昭点头应了,心中想着,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卫昭抬眼,便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只花瓶中花像是换了新的。卫昭手指触及一朵小小的黄色的小雏菊,道,“这是今日你方采回来的?”
绾绾笑道,“小姐去了藏经阁,奴婢闲来无事,便又去后山瞧了瞧,可又有什么开的好的花,给小姐采了些回来?是不是觉得屋子里顿时明艳起来了?”
卫昭点点头,“你这搭配的也极好,绾绾,你倒是手巧。”
绾绾被夸得不好意思,突然想起来一事,道,“小姐,奴婢去后山,见着秦大统领的人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卫昭。
卫昭神色如常,收回了手,问道,“哦?他们要巡视,见着他们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绾绾忍不住,在卫昭跟前坐下,道,“小姐,你嫌弃奴婢啰嗦,奴婢也要说。”
卫昭莞尔,“你又有什么话憋着没说出来的?赶紧说吧,免得憋坏了。”
绾绾的表情极为认真,看着倒有几分可爱。只听她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这样对秦大统领不大公平。自小姐落难,秦大统领大大小小救了小姐几次了?小姐不仅没有半点感恩,反倒时常恶语相向。小姐,奴婢实在是看不懂了,这秦大统领又不是坏人。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大家都在传,说秦大统领对你有意。奴婢,也觉得,秦大统领他大约喜欢你”
卫昭突然噗嗤一笑,这一笑,便停不下来,笑弯了腰,用帕子掩了嘴角。半晌才停下来,但嘴角依旧挂着笑意,问道,“绾绾,你可知道什么叫喜欢?那日在公堂之上,他没有替我说半个字。待我后来质问他时,你猜他说了什么?”
“什么?”
“人家让我死远一点,说我的生死与他无关。若是喜欢,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么?”
绾绾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发现无法反驳。愁着一张脸,看着卫昭。
卫昭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不必费心撮合我与秦羡了。我早与你说过,我与他断无可能的。何况人家又是什么身份,如何瞧得上我呢?人家可是连皇后嫡女十公主都不看一眼的。他呀,指不定心中只有家里那位夫人吧。”
绾绾歪头说道,“那位夫人到底有怎么样的魅力,能拴住秦大统领的心呢?小姐,你是不是也很好奇?听说那位夫人姓孟,出身一般,是秦大统领以前武术老师的女儿。”
卫昭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煞有介事,“我也十分好奇的。说不定,很快就能见到呢。”
——
姜善正在乾清宫中处理政务,高海躬了身说道,“皇上,外头莲妃娘娘来了。”
姜善手中朱笔一顿,谢时莲怎么会来?自她潜心修佛以来,便久居宫中,非重大的场合需要她出席,她是极少会露面的。
“她来做什么?”姜善又落了笔,头也不抬的问道。
高海回道,“莲妃娘娘手里捧着凤印,说是要交还给皇上。她说,她一心修佛,无心,也不会打理后宫。这凤印应当是能者居之。”
“好一个能者居之。”姜善将折子合上,又将朱笔搁下,随即道,“请她进来吧。”
“是,皇上。”
没多久,谢时莲便一身素服走了进来,朝姜善行了礼。姜善已经端坐在椅子上,道,“莲妃不必多礼了。赐座!自上次宫宴,朕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莲妃近来可好?”
谢时莲坐了下来,眉目淡淡,给人十分娴静的感觉。她回道,“臣妾一切如旧,劳烦皇上挂念了。”
谢时莲决心修佛之后,他也不曾再召她侍寝。当初他娶谢家的女儿,也是政治手段,与谢时莲并无多少感情在。只不过她那娴静的性子,让姜善有些喜欢。可再喜欢,时间久了,总不能碰面说两句,也会生疏了。
姜善看了看谢时莲,只觉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看到了一侧紫玉手中捧着的凤印,便道,“听高海说,你是来还凤印的。莲妃,这后宫之中的女人都盼着能母仪天下,执掌凤印。朕将它交给你,你不但不欣喜,怎么还要还给朕?”
谢时莲不紧不慢的说道,“臣妾一心修佛,不喜不悲,别无所求。这打理后宫之事,实在是难担重任,还请皇上另寻他人。”
“莲妃当真别无所求?”姜善拢了一下衣袖,随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重新搁下,“老四要去封地,你若是掌着凤印,借这个机会,或许他就不用去了。你就没想过要替他求求情?”
谢时莲面色沉静,回道,“玉庭一事,但凭皇上做主便好。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是臣妾的儿子,臣妾也不敢逾越。”
“你真是礼佛理糊涂了,连自己儿子都不管。那你孙子突然没了,你也不担心难过?”
“儿孙自有儿孙福,兴许是与那孩子缘分未到吧。”
看她如此冷静,姜善冷哼一声。他虽不怎么讨厌谢时莲,可自打她决心礼佛之后,对这位帝王也是一种侮辱。向来都是女人贴着他,可谢时莲偏偏主动避开这一切,于外人而言,姜善也许也是一个笑话。
如今见了她这般冷静,丝毫不对姜玉庭和文锦一事上心,心中便有些动怒,斥道,“同是为人父母的,人家为了自己孩子头破血流,你倒是好,躲在深宫之中,只管念自己的经。这份清闲,你是如何练出来的,也教教朕可好?”
紫玉听得心惊,忙摇开口替自己的主子辩解几句,却被谢时莲的眼神给止住。
“皇上说得对,臣妾但凭皇上处置。”
谢时莲越是这般处变不惊,什么也不解释,姜善就越生气。随即他摆了手道,“你都这样,朕罚你岂不是不通情理?你这个当母妃的不上心,朕这个当父皇却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儿子。老四那里暂且不必离开帝都,你有空也去看看楚王妃吧。这凤印你不愿掌管,就留下吧。”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去吧。”姜善微微偏头,并不看她。
谢时莲领着紫玉离开了乾清宫。姜善问一旁的高海道,“高海,你说朕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你瞧瞧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高海忙躬身道,“莲妃娘娘如今修身养性,对谁都是这副样子的,皇上多心了。”
姜善起身,道,“走吧,去苏婕妤那里瞧瞧。听说她最近排了一段新舞,朕去看看。”
“是,皇上!”
谢时莲与紫玉并未走远,紫玉转头瞧见了姜善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便对谢时莲道,“娘娘,你心中多有苦楚,实在是委屈您了。”
谢时莲缓缓摇头,道,“紫玉,我委屈就委屈在,他并不知我为何会这样。以前是我奢求的太多,他无法给。如今我无欲无求,他又觉得我毫无感情。紫玉,为何我这般难呢?”
“或许有一日皇上会明白吧。”
“不会了。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便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你看,他虽对我生气,可也就一会儿,他就忘却了。他过后,甚至不会记得我曾去过。紫玉,你不必随我回去,你出宫一趟,去瞧瞧锦儿吧。”
“是,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