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里香客不断，人多口杂，这京都城里大大小小的新闻总在这里被传开。楚王妃小产的事情，卫昭很快便知晓了。

绾绾同她说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总觉得文锦这样的人儿，丢了孩子真是可惜了。又传言是宫中人有意为之，便更加愤慨。

卫昭只是听了，倒不是她那般激动。她照着铜镜瞧了瞧，几日之后，她两边脸颊几乎已经消肿了。

“绾绾，你看看，我右边脸是不是有些肿着呢？”

绾绾夺了卫昭手中的铜镜，气道，“小姐，奴婢在和你说话呢。你听着没有啊？”

卫昭看向她，不由笑道，“听到了听到了。我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你没了孩子？”

绾绾羞了一下，嗔道，“小姐，你又拿奴婢玩笑。奴婢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小姐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呢？”

卫昭便笑着道了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口没遮拦了。绾绾，你莫要生气。”

绾绾又将铜镜拿起来，照着卫昭，道，“小姐，那楚王妃是个极好的人，你不是说上次她也有份救你吗？奴婢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卫昭便又看了镜子，道，“确实是有些可怜，可只怪她是皇家的儿媳。你当姜家的儿媳妇这么好当么？有些事，她只能自己受着了。”

绾绾凝视卫昭，道，“小姐，你怎么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

“绝情么？”卫昭笑了一下，道，“绾绾，你真是涉世未深。我未曾害她，如何算绝情？那害了她肚中孩子的人，才真正是绝情的。”

“可有人说是被人害的，也有人说是她不小心的，小姐，你觉得是哪种？”

卫昭起身，道，“那我可不知道。若是她哪日过来，你问问她便是。”

绾绾嘟了嘴，“小姐，你又拿我打趣。”

卫昭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去找妙心吧，看看可有什么事情搭把手。我去藏经阁看看医书。这几日脸疼，耽搁好几日不曾去看了。”

“是，小姐。”

卫昭动身前往藏经阁，路上却是若有所思。依着她所见，文锦自己不小心小产的可能性并不大。她胎像已经稳定，加上楚王府紧张的和什么一样，所以不该有什么意外。而所谓的那些传言，反而更有可能是真的。或许她真是被人所害。只是但愿不是她想的那种结局。

绾绾说她绝情，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个人有个人的命，躲不开，逃不掉。亦如她因为是北齐的公主，至今也从未后悔过那日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

卫昭提了裙裾，进了藏经阁。这里头，除了她，大约很少有人再来了。许多经书都落了灰，找个时间，应当让人过来打扫一下了。

卫昭这般想着，便走到了最后一排的架子前。可突然前面有些动静，卫昭立刻喊了一声，“是谁！”

仿佛被卫昭所惊动，那人惊慌之间逃跑时，不小心还碰到了放着经书的架子。卫昭忙提了裙裾追过去，那人便步履匆匆出了藏经阁，等卫昭追出去时，已经寻不到那人的身影。

那人是谁？

如果是桃花庵的尼姑，来这藏经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须躲着藏着？那人莫非不是桃花庵的人？又或许藏着什么秘密？

卫昭想及此，忙又进了藏经阁，仔细看了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

她将架子重新扶起来，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何况这里边除了几本医书，其他都是经书，应当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她走到一处角落，那里因为极少有人来，所以都落了灰。而卫昭每次进来，不过是固定去最后一排看医书，所以她的脚印也是固定的。她见了角落里有些凌乱的脚印，想着那人应该是躲在此处的。再看那脚印大小，再想了方才看到的那个背影，推断应当也是个女子。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人并非桃花庵的人，而是藏在此处的，只是不想被她发现了。

那人会是谁呢？

她如今打理桃花庵，若是命人去寻了，或许能寻到。但又想到，这桃花庵看起来虽然不大，但禅房厢房也不算少，再加上一些放杂物的屋子，真要寻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又想着，此人或许只是临时进来躲一躲，兴许过两日又走了。她一笑，想着也不必费心去寻了。于是又取了上次未读完的医书看了起来。

——

秦羡从朝中回来，孟澜替他脱下朝服，又换上了常服。她让香兰端了一盘点心放在桌前，又沏了一杯茶。

“你早上直接从军中过去的，想是又没有用早饭吧？先吃些垫着肚子吧。”孟澜温婉的说着，将茶盏递到了秦羡手中。

秦羡喝了一口茶，道，“行军打仗，风餐露宿的，早已习惯。日后你也不必专门备着这些等着我了。”

香兰在一侧道，“大统领，这些可是夫人亲手做的。她呀总换着花样做些点心，就怕大统领你吃腻了。”

“香兰，还不快下去帮忙？过会儿，就该用午饭了。”

香兰捂嘴一笑，福了身子便出去了。

孟澜对秦羡道，“你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在家中无事，便喜欢做些点心。母亲那里也是喜欢的。”

“嗯。”秦羡应了一声，便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道，“母亲大约还能尝出好坏，对我而言这些东西甜甜的，都是一个味道。何况，我一直也不大喜欢吃甜食。”

孟澜嗔道，“不喜欢吃，也要吃些的。若是饿坏了身子便不值当了。听母亲说你一直以来都有胃疼的毛病，我自嫁你之后，也不曾见你提起过。如今可还有疼过？”

孟澜一边说着，瞧见秦羡嘴角残留了一些糕点，便又伸出帕子要替他去擦。不想手在触及他的面颊时，却被秦羡用手拦住。

孟澜一怔，秦羡也是有些尴尬。他随即用手擦了一下，道，“我粗人一个，这些年官做的大了，底下的人总惦念着我吃饭的事，倒是比以前规律了，胃也许久不曾疼过了。”

秦羡难得话语中带了些许玩笑，孟澜心知他想缓解了尴尬，便一笑，道，“那便是最好的。正好，我有件事想与你说。你也知道娘的，隔一段时间便要去庵中上香。以前总有两个嬷嬷陪着，这一次我想陪着一起。娘也同意了。她说许多妇人都去桃花庵求子，很多都灵验了，我，也想去试试。夫君，你同意我去吗？”

“桃花庵？”

孟澜点点头，“怎么，这有问题吗？桃花庵是这附近最有名气的了。若是时间赶的话，我便陪着娘在那里留宿一晚。对了，夫君，好像那里，离着你的军营也不算远。”

“好，你与母亲同行，也有个照应。一切小心些便好。”

“我记住了。对了，上次让你与阿芷说她那位心上人的事情，她可曾与你提起？”

秦羡想起孟芷的反应，犹豫了一下，道，“虽说你是她的长姐，但此事也强求不得。她的性子，你应当比我还了解，此事让她自己做主吧。”

孟澜忧心道，“我与她毕竟是亲姐妹，她的事情我如何不上心？她在军中与你们这些男儿混久了，便一点女孩儿样都没了。我是怕她再耽误下去，便不好嫁了。她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呀。”

秦羡听了，没有说什么。

孟澜道，“这事还是我去说吧。我先替她物色几个不错的，然后再让他们见面看看。到时候夫君你可得帮着我点，这丫头，有时候我是管不住的，但却听你这个姐夫的话。”

“好。我去书房，还有些公务处理。”秦羡拢了衣袖，一脚已经踏出了房门。

“夫君。”

“嗯？”

“如若我们真的有了孩子，你应当会开心的吧？”

秦羡看了看孟澜，嗯了一声，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