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还有你么？”卫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虽说也没说错，可乍听起来，总有些暧昧不清在里头。

“嗯？”她这话果然让秦羡微微怔住。

“我原以为秦大统领救我，是心存一些正义，可不想秦大统领在公堂之上还是屈于皇权，是我看错你了。”

那一句看错，像是一把刀子，突然扎了一下，秦羡只觉得心一紧，有些疼。

但他面色如常，只淡淡回道，“那便当你看错了，我秦羡也没什么叫九公主你可看的。还有，方才在公堂之上，我说的句句属实，那些所谓的无证据的联想，应当是大理寺的事情，与我无关。”

“如若在公堂之上你不愿帮我作证，便不该救我。若是你不救我，那陆昂他们赶来之时，便是证据确凿。”

听卫昭还这般言之凿凿，秦羡突然厉声道，“那你可曾想过，他们赶来之时，很可能看到的只有你的一具尸体？”

秦羡突然加大了音量，卫昭一懵，自觉有些理亏，但又立刻反驳道，“要真是尸体，他们就更逃不了了。我就不信，朗朗乾坤之下，草菅人命，谁还能继续护着他们。”

秦羡定定的看着她，朝她走近些，卫昭想退后，又告诉自己不要退后，直视着他的目光。

秦羡看着她，冷冷道，“那就劳烦死得远一点，不要再与我扯上半点关系。你的生死，本就与我没关系。更何况，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惜命。”

卫昭暗自嘲笑自己，明明知道他与自己并不是一路人，自己又有那些不该有的期待干什么呢？

她对上秦羡的目光，浅浅的一笑，“你放心，我是不会死的，不会如了你们这些人的愿。不仅如此，我还会过得很好，笑着看你们过得凄惨。”

“随便你。”秦羡牵了马准备离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卫昭这副样子，越看越生气。

“既然如此，烦请秦大统领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是何人向你去报的信，告知我有危险的？”卫昭看出他要走，加快了语速问道。

秦羡转头，微微蹙眉，看向她。

卫昭勾唇一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是秦大统领你恰好路过吗？那里与你的军营可不是一个方向。”

秦羡微微抿唇，随即道，“是楚王妃。”

“多谢秦大统领告知了。”不等秦羡先扭头走人，卫昭潇洒转身，直接到了绾绾跟前，然后拉了她的手臂，靠在她肩上，如同一个孩子般撒娇道，“绾绾，我脸好疼，回去赶紧给我热敷一下。可不要毁容了，我以后指不定要靠脸吃饭呢。”

“小姐，你还知道疼？在公堂之上能那样和皇上说话，没掉脑袋就算幸运的了。小姐啊，你能否珍惜一下自己的性命啊？奴婢觉得秦大统领说的你一点没错，你就是不惜命。”

卫昭故意瞪了一眼绾绾，道，“你是谁的人？胳膊肘往外拐，当心我把你头发悄悄剃了，让你当个真尼姑。”

秦羡听了那番对话，无奈摇头，牵着马径自往前去了。明明还是个姑娘心性，也不知道怎么就非要对着旁人是那样一副面孔。方才若是学着姜敏，能向姜善低个头撒个娇，也不至于遭了这样的罪。

实在无法理解她。

秦羡翻身上马，马蹄走出去几步，又被秦羡勒住缰绳。马儿在原地打了个转，秦羡望着那身影已经走得远了。

女人，比行军打仗布阵要难得多了。

想及此，他拉了缰绳，一踢马肚，飞驰而去。

——

姜善与姜安坐在马车内，姜敏受了姜善的责罚，便罚她在外头跟着，虽然很不服气，但姜晔私下宽慰了几句，姜敏也便作罢了。

姜晔与姜玉庭骑马跟在两侧。

姜晔看了看姜玉庭，讽刺的一笑，“四弟，你还真是热心肠，今日之事，也出来帮忙，是小七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姜宁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不是姜宁。她都那样的境地了，还能给你什么？那就只有小七了，他给你什么承诺了？不会是指着他给你求情吧？让你不要去封地？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这是祖制，父皇是不会听了小七几句话就违背的。”

姜玉庭朝他微微颔首回道，“若是要去封地，我心甘情愿。至于我出手，不过是看不过去自家姐妹之间骨肉相残。我与父皇有事禀告，不与太子殿下闲聊了。”

说完便夹了马肚，追上了姜善的马车，“父皇，儿臣的府邸快要到了，父皇若是没有什么指示，儿臣便先回府了。”

“你随朕一同进宫，朕有事要与你说。”马车内传来姜善低沉的声音。

姜玉庭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回道，“是，父皇。”

刚进了皇宫，见王若卿已经等候多时，姜善面色不好的让她将姜晔与姜敏一同带走，好生教导，随后又让高海亲自送了姜安回了高阳殿。此时方进了乾清宫。

姜玉庭紧随其后，内心有些忐忑。

姜善多坐在软榻之上，有内侍官已经奉上了茶。

姜善喝了一口，抬眼看了一眼姜玉庭，声音有些严厉道，“老四，你可知罪？”

姜玉庭慌忙跪下，却道，“儿臣不知罪从何处？”

“哼！”姜善冷哼一声，将那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随即指着姜玉庭道，“那两个妇人手指纤细白皙，一点也不像干过农活的样子，你当朕看不出来他们是假扮农妇的？”

姜玉庭惊愣抬头，看向姜善，“父皇，儿臣……”

姜善没有让他解释下去，而是直接问道，“此事是你所为，还是小七让你这么做的？”

姜玉庭毫不迟疑的说道，“是儿臣自己所为，小七并不知情。儿臣对小九也颇有了解，料想她不至于干出如此事情。小十与王绍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父皇和儿臣都有所耳闻，父皇难道真的信是小九故意陷害他们吗？”

“哼！”姜善再次冷哼一声，“你没瞧见今日小九那样子？好像朕是她的仇人一样。朕对她用刑，不为别的，就为教她识时务。那件事即便是小十和王绍所为，你以为小九是吃素的？她事先就让身边的丫鬟先去找了陆昂了。人家虽不是故意构陷，也是早有预谋。所以啊，他们两方都有错。老四，你觉得朕判的可是有失公允？”

“儿臣不敢。”

姜善面色有所缓和，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你起来吧，朕也知道你这段日子闷闷不乐。”

“谢父皇。”

姜玉庭起身，在一侧坐下。

姜善问道，“当日王承起他们在朝堂之上提了要你去封地一事，怎么不见你来朕这里说情？”

姜玉庭躬身道，“儿臣不想父皇为难。此事毕竟是祖制国法所定，儿臣若是来求了，父皇念及亲情，兴许会答应儿臣，可如此一来，又让别人会说父皇的不是。”

姜善道，“朕看他们谁敢说。”

姜玉庭抬眼看一眼姜善，眼中闪现一丝期待。

姜善却变了话锋，说道，“只不过此事的确让朕有些为难。朕也不舍得你走，加上楚王妃如今有喜，舟车劳顿，总有不便。可若是朕私心将你留下，又恐那些官员天天过来以国法来压制朕，这一点上，朕的确是理亏。所以这事情已经有一段日子，朕迟迟没有下决定。你瞧那边，天天有言官递上来的折子催促朕这件事。当然，也有站在你这边，觉得你无需走的。太子他还有些顽劣，难堪重任，你在朕身边，朕轻松许多。老四，你是想走，还是想留？”

姜玉庭忙起身道，“于私，儿臣自是愿意陪在父皇身边，替父皇分担，而且也可时常去给母妃尽孝。可于公，儿臣不敢有悖国法，也不敢让父皇为难。所以，儿臣，一切都听父皇的决定，是去是留，绝无半句怨言。”

姜善听了点了一下头，将茶盏递到唇边，将将要喝下之时，却道，“朕虽不舍，可眼下却无什么事大于国法，老四，你回去收拾收拾，过几日便启程去封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