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十一月，天已经很凉了。尚在京都城的他们，都觉得冷，就更不必提在前线的将士了。

国库这里也拨了银子制了棉衣送过去。可是那么长时间的粮草已经耗费了太多银子，送过去的棉衣便不大够用。

姜敏抱着孩子，姜舒抱着虎头都在翠宁宫里头。

她算着日子应该要生了，可还迟迟没有动静。他们便时常过来看看。

“你这孩子，不会是非要等着秦大统领回来才肯出来吧？我看这性子定是随了秦大统领了。”姜舒打趣道。

姜敏道，“这到时辰了还不出来，非得在娘亲肚子里多待一会儿。我看啊，皇姐这孩子生下来，一定黏你的很。皇姐早早有个心理准备。”

卫昭捧着手炉，道，“这事我也决定不了了。他生下来什么样我现在没心思关心，就想着他早点出来才是真的。这肚子大的，我走路都走不动了。”她说着看向姜敏，道，“现在倒是理解你了。我这还没生，就想骂阿羡几句解解气。”

姜敏捂嘴一笑，道，“都是男人干的好事。”

姜舒道，“也不害臊，大白天说这样的话。”

姜敏嗔道，“都是女人，且还都是当母亲的，这些话有什么可害臊的？是吧，皇姐？”

卫昭道，“大皇姐，这回，我可站在十妹这里了。”

姜舒笑道，“嫁为人妇就是不同，什么虎狼之词都敢说了。”

姜敏道，“大皇姐要说，也就说，我们不会传出去。保管替你维持好你端庄的形象。”

姜舒白她一眼，“我这端庄的形象还得靠你们两个丫头维护？”

姜敏和卫昭相视都笑了。

笑儿在一旁，也不由扬起嘴角。

她想着，也只有大家玩笑玩笑，才能暂时忘却对前方心爱之人的担忧。

姜舒叹口气又道，“我倒是忘了，今日来有件事要对你们说。小芙她感染了风寒，便没有过来了。一个要生了，一个孩子太小，都得仔细着点。”

卫昭和姜敏都朝姜舒看过去。

姜舒道，“你们也知道，这场仗持续有些时间了。离着上一次攻打北齐也没过几年，国家本就还没缓过来，没想到又打起来了。要说呢，这北齐也是白打了。我听阿澈跟我抱怨。花了那么多银子，死了那么多人，打了那么长时间。如今国内一乱，又叫北齐人都给捡回去了。早知道，还不如不打呢。”

卫昭睫毛微颤，没有说话。

姜舒继续道，“后宫里头其实也没多少人。但咱也得做个表率。小芙与我的意思一样的，咱们都得先开始省着些吃穿用度。自然，你们二位不同。再怎么省，也不能省着你们二人。不瞒你们，我都写了好几次书信给舅舅了，他也是倾囊相授。可他毕竟是个商人呢，也不能把他掏空了。就那棉衣，他自己花银子赶制了不少，送到秦大统领那处去了。”

姜敏感叹道，“连家人真是深明大义。大皇姐既然都说了，我自然也要响应的。只在孩子身上我不省着，我自己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姜舒道，“你也不能太省，毕竟刚生完没多久，该补还得补。但那些不必要的花销就都不要再有了。”

姜敏听着姜舒话里有话，便微微垂了眼。前几日，李二狗家里人过来看了她，包括芸娘在内，也瞧了瞧卫昭。他们都是小老百姓头一次进宫。姜敏又念及都是老人家，她平日里也从每一在跟前敬过效。便给那些人带了些东西回去。那些都是她以前的东西，王若卿在世时，她那里好物件是很多的。

此时听了姜舒这话，倒显得自己是不是浪费了些。

不过姜舒没有继续说到姜敏头上，反而是对卫昭说道，“小九，这话你听着就行，你这可不能省了。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说着便又叹了口气，道，“要是你生孩子的时候，秦大统领能回来就好了。”

姜敏也去看卫昭，道，“我是过来人我知道。若是当时李二狗在身边，那力量便又不一样了。皇姐……”

卫昭看他们一眼，然后笑道，“干什么呢？一个个那么同情我似的。你们两个都生了，怎么好像就我难点似的。你们瞧着吧，到时候我生的最快，羡慕死你们。”

姜舒无奈一笑，指了指她。姜敏笑出声来，道，“皇姐，你呀，真是没人有你能说了。”

姜舒眼尖，无意向外一看，便见到姜安正走进来。

她抱着虎头起了身，道，“皇上舅舅来了……”

姜敏和卫昭听了，也都起身迎了。

姜安上前，神色不大好看，像是有什么事。

姜舒道，“我也带虎头回去吃点东西了。十妹，你也把孩子交给嬷嬷抱一会儿吧。”

姜敏便福了身子与姜舒一道出了门。

姜舒随口问道，“你奶水足不足？不足也别逞强，找个乳娘过来。”

姜敏微微红了脸，道，“我那位婆婆过来告诉我，最好是自己喂的，对孩子好。可我太受了些，奶水总是不足。”

姜舒道，“别听那些人在那说叨。不过是小家子气的话。你要是没有，还能怎么逼着你？还让你因此自责，对自己身体也不好。这宫里头自古以来皇子公主多少都是吃乳娘的奶长大的，还不都好好的？”

姜敏点点头，“皇姐说的是。”

两人闲聊了几句，正要分开，突然见姜安在里头急急喊道，“快，快宣太医。”

两人觉得不对，转过头去，一看卫昭已经昏倒在姜安怀中，忙跑了过去。

“这，怎么回事？”姜舒问道。

“快，宣太医，宣太医……”

姜敏突然惊呼一声，“流血了，皇姐流血了……”

再一看，卫昭下面流出血来。

姜舒道，“光宣太医不够，赶紧叫产婆来。这会子，不生也得生了。赶紧进来两个人，将小九抬到床上去。”

很快翠宁宫便忙碌起来，人进进出出，都在忙着。

姜安手上还沾着血，就站在门口。碍于他在，宫娥们进进出出，便都是将槅门打开，又将槅门关上。

姜舒看他失魂落魄，先找人将虎头抱回昭阳殿了。姜敏也被她喊着先回去了。孩子太小，这情形怕她吓着。

姜舒将姜安拉着出了屋，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昏倒了？是你和她说了什么？”

姜安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姜舒急道，“你倒是说句话，我也知道你担心她。但眼下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早晚都是要生的。到底怎么样，也得看她自己了。”

“秦大统领出事了。”

那简单的一句话，姜舒已经震撼不已。

秦羡不仅仅是关乎卫昭一个人，他的安危也关乎着晋国的战事。

“怎么回事？”姜舒立刻问道。

姜安道，“根据这几次来的军务，四哥那里已经开始节节败退。四哥孤注一掷，分散了秦大统领的兵力，将他和部分人马围攻在了一座山上。当时皇叔带兵去收复失地的时候，便带走了很多兵马。此时秦大统领那处的在和四哥的人在对抗，但还没有突破四哥的防线去救秦大统领秦大统领被困山中已经五六日，想必能吃的能喝的都已经没有了。若再没有救援，恐怕……”

姜舒道，“老四他不见得是孤注一掷，他这是擒贼先擒王。一旦秦大统领被困，我们晋国的军队便失去了主心骨，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猜测是不是老四他假装失利，就是为了引秦大统领上钩的？”

姜安点头，“与兵部几位大人想的一致。我已经下旨叫皇叔的人去支援了。只皇叔离着有些远，也不知道几日能赶到。”

姜舒道，“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小七，你不该将这事现在告诉小九的。”

姜安道，“军务已经来了好几日，我一直没有告诉她。可我怕，万一秦大统领有个闪失。她若是事后才知道，会怪我。”

“也是。这决定并不大容易。小九是个坚强的人，如今已经是当母亲的人了，应该是能坚持住的。”

姜安没说话，姜舒此时这些宽慰的话，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用处。

他看了看姜舒道，“皇姐，我不便进去，你替我进去看看她吧。让她一定要坚持住。”

姜舒点点头。

她刚进屋，便见姜敏走过来。姜敏不大放心卫昭，将孩子交给了嬷嬷便又过来了。大门处，魏芙也闻声赶过来了。

只听了卫昭的嘶喊声，别的忙也帮不上。

“皇上……”魏芙走到姜安跟前，见他面色惨白。

见姜安不说话，魏芙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道，“小九不会有事的。”

里面又传来卫昭的嘶喊声，魏芙看到姜安的手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