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的情感是极为脆弱的。卫昭信了凤隐的话。

因为以往的这种情形，她是能够隐忍自己的情绪的。可是在这一刻，她抬眼看着秦羡，看到他的面庞，便心头再也压制不住自己。

她朝他两步跑过去，一下自己扑在了他的怀中，脸埋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到底是他来的迟了。才叫她受了那些苦，才叫她现在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一定十分辛苦，所有的困难只能自己面对，没有人安慰，没有人帮忙。

想到这里，秦羡十分心疼。

他摸着她的头，轻轻柔柔的，“别哭，我来接你了，以后再不会，再不会……”

身后的人看着，默默的转过了身，心头为卫昭开心。遇到了秦羡，他们的小公主就不会再有事了。

凤隐红了眼眶，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也转过身去。

他，总算是来了。

秦羡揽了卫昭，两人坐在了小溪边。秦羡已经到了，他们也不必急着就走。

卫昭已经哭红了眼睛，用帕子擦干了眼泪，眼角隐约还能看见一些泪痕。她的情绪一下子没绷住，竟这么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又黑了……”卫昭看着他，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脸上有伤，刚结了痂，手触及的时候，有些硌人。

“不喜欢？”

卫昭一笑，摇头，“没有。底子好，黑了，也还是好看。”

秦羡唇角一弯。

“西狄那边已经退兵了？”

“退了。”

“一时间不会再打过来了？”

“嗯。可保很长一段时间边境的安定。”

卫昭一点也不意外，秦羡语气平和，也像是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卫昭将头靠在他肩上，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厉害？”

秦羡道，“就是急着来找你，这仗打的急了些，也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卫昭心头一暖，手紧紧的挽住了他的手臂，将自己靠的更近。

“阿羡，我和云鹤做了一个交易。”

由她说出来，总比秦羡自己问起来的好。

秦羡没说话，听着卫昭继续说下去。

卫昭说道，“我杀了北齐的小皇上……”

语气平静的也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卫昭正准备说下去，却见秦羡一下子握紧了她的手，好像要给她力量。

他杀人无数，但从没有麻木。

她不过是一个女子，知道杀一个人对他而言有多么的不容易。他也能猜到，她如今能平安的走出云都城，一定是经历了一番凶险。他再不要，留了她一人面对那些。

卫昭对着她一笑，继续说下去，“北齐的小皇上杀了云鹤最爱的女人，所以云鹤也有了造反之心。但他不能干出弑君之事，这于他不是一件好事。我便顺应他的意思，替他杀了北齐的小皇上。作为交换，他负责秘密送我出城。也算是当初与他有些交情，他不傻，此时真将我困住也没什么用。反而会惹来更多的麻烦。如此一来，阿羡你不必去攻打云都城，于他是有好处的。而阿羡，你刚与西狄打完仗，若真要攻打云都城，也并无多少胜算是不是？”

秦羡道，“如今我手上兵力不多，云都城的势力如何并不清楚，若真是开战，并无多少把握。只是我带了这些人过来，不论生死，都不会弃你而去。”

卫昭道，“所以，其实我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是不是？如今内乱未平，北齐这里晋国是没法分心的。我猜测，北齐和楚王爷有了协议，故意双面夹击，叫晋国无法顾及。顾此失彼，这就需要晋国自己做个决定。”

“攘外必先安内。云鹤他此时不过是夺回先前北齐的失地，若论攻打晋国，他尚无这个能力。待平定楚王叛乱，再对付北齐不迟。”

卫昭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按照自己预想的发展了。如果秦羡没有了再去云都城的想法，那她的计划算是真的成功了。原本她还是十分忐忑，怕秦羡会怀疑她的话。毕竟这谎也不是特别圆满。可真的见到了秦羡，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一切反而都心定了。

他信她，毫无缘由的。这便是她能瞒过去的缘由。

倒是在这事上欺负他了。

卫昭心底叹息一声。骗他实在是骗了太多次了，日后真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也不知道秦羡会作何感想。给他下套，故意欺骗他，她在他身上也是做尽了坏事。他们俩之间，到底谁还欠着谁呢？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就如同她和卫暄一样，或许只有等大家都死了，才算是了了吧。

想及云都城那边的事，她一点也不担心。人性如此，都是自私的，云都城的人会拥护云鹤的。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卫昭又问秦羡。

秦羡道，“你离开云都城的事情，我会立刻奏明圣上。”

“七哥，会让你去平定楚王叛乱吗？听说是皇叔去了，如今战况如何？”

“不好。”秦羡道，“楚王有备而来，明王并非他的对手。楚王如今一路南下，离着京都城越来越近了。”

“七哥他，是有意将你放到西境的吗？”

“我听从圣意，并没有多加揣测。”

“那这边的事结束，你是否要去支援明王？若七哥他，不愿你过去呢？”

秦羡道，“我的人已经去了，先保持按兵不动。若真的到了非出手不可的时候，他们不必犹豫。身为军人，便是保家卫国。”

卫昭垂了垂眼眸，道，“若非我出事，你此时已经去接应皇叔了吧？”

“小九，你可知道，这些并不是我最在意的事情……”

“嗯？”

“我只在意你是否能平安归来。若你……”若她真的被困云都城，他已经做好了与她一同赴死的准备。他平定西境叛乱，才赶往云都城，对这晋国已经足够。他的身体要听从他的内心一次，和他最心爱的人在一起。

“我都明白。”卫昭看着他说道，“家国于你都很重要。你是晋国的大大统领，有责任保护这个国家的安危。你选择了先平定西狄这边的叛乱，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已尽力。这世间，本就很难做的两全，但求尽力，无愧于心便好。”

她的眼睛明亮摄人，盯着秦羡。

秦羡屏住呼吸，二人四目相对。

他伸手捏住卫昭的下巴，脸凑近，吻了上去。

——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这小丫头，别乱看……后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哎，真是的，也不注意一下影响。”郭仁看到笑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头秦羡和卫昭恩爱，忙将她的眼睛蒙了，拉到自己身边。

笑儿拍开他的手，道，“我不小了，都十五了。我见过人家这样亲嘴，别当我没见过世面。”

郭仁撇嘴，“看把你能的？十五算什么？我再年长几岁，都能当你爹了，你说你小不小？叫你别看就别看，小孩子家的看这些做什么？”

笑儿盯着他，突然踮起脚尖在郭仁脸上亲了一下。

郭仁一懵，老脸一红。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郎给亲了。

笑儿一笑，道，“你看我，知道喜欢男人，知道亲男人，还小么？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怎么和男人成亲呢，你想不想知道？”

郭仁忙捂住她的嘴，“不要乱说，旁边有人看着呢。这些话只能无人的时候和我一人说。”

笑儿掰开他的手，笑着看他，“现在还觉得我小吗？我都不嫌你老，你还嫌我小？哼！”

郭仁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小不小，我是老牛吃嫩草，是我的福气。大统领和小殿下总算是见到面了，找了机会，咱们也把事办了。你这么年轻好看，我不放心。队伍里老有几个年纪轻的一直偷看你，你该不是不知道吧？”

笑儿道，“那些人拿我当妹妹，不妨事的。”

“呸！”郭仁道，“都是拿着这个当幌子接近你呢，我好歹几十岁的人了，比你了解男人，你可别被骗了。”

笑儿斜眼看他，“你当初不也说拿我当妹妹？原来也是在骗我。”

郭仁一笑，“这么好看的女郎，我又是个单身，傻子才真的拿你当妹妹看呢。”

笑儿笑起来，扶了他的手臂，道，“去那边吃些早饭吧，一会儿估计还得赶路呢。”

郭仁点点头，顺势将身体微微靠在她身上，小声问道，“你私下和我说说，你知道些什么男女成亲的事情？”

笑儿笑着骂他，“色胚子！老不正经！”

郭仁一本正经，“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咱们俩早晚成亲，总会那样的。我对别人又不这样。”

笑儿红着脸垂首，轻轻掐了他一下。

郭仁哎呦一声，却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