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这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旁人听了，一定是惊诧不已，惶惶恐恐。可云鹤听了，却十分平静。

他再次起身，再次单膝跪下，道，“此事属下去办。”

说完，云鹤抬眼看她，“属下会拥护公主殿下称帝。”

一件北齐帝位的事情，却被二人三言两语的就决定了，传出去真是有些荒谬。

“不……”卫昭却拒绝了云鹤的提议。

“我要回去，回到晋国去。至少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再留下。”

云鹤皱眉。

卫昭道，“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我的想象。可我在晋国埋下了太多种子，这些种子已经在生根发芽，所以我不得不回去。我的那位七哥，会举全国之力，来对付北齐，来救我。即便此时已经腹背受敌。而秦羡，你知道的，他不会抛下我。”

“你此时正在收复北齐失地，晋国顾不上你，这是最好的时机。不能因为我，而让势头转到了你这边，这得不偿失。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而且……”

卫昭看向云鹤，扶着他的手站起来，道，“这天下能者居之。云鹤，你便是北齐的未来。你以光复北齐的名义称帝，无可厚非。北齐的百姓必会服你。”

云鹤内心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要做北齐的皇上。

他是为了她，为了她守护的这片江山，才打的这场仗。若非她，这江山于他并无意义。

“属下没有这个能力……”

“你有。”卫昭看着他道，“我是个女子，眼界太小，当不了这个女帝。而云鹤，谁也不是生来就是皇帝的，什么都可以慢慢学，我相信你的魄力，你的仁慈，都是做一个好皇帝的必要条件。事情在推着你走，你没发现吗？你没有想过当大统领，却当了。你没有想过当皇上，或许也注定你可以坐上这个位置。北齐皇室不过只是北齐的一个象征而已，只要你的心，你的魂，都属于北齐，你便就是北齐的皇上。你称帝，我唯有一个条件，便是不能改了这国号。虽说有些过分，但我希望你能同意，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

云鹤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这件事太大了，云鹤还无法立刻有决定。

或许如卫昭所说，有些事情便是人被推着走的，也许到最后，事情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就让上天来决定吧，顺应天意。

云鹤没有做任何决定，而是道，“公主殿下，准备对他怎么办？若是公主殿下首肯，属下可以立刻带人将他杀了，或者逼他退位。”

“他若是活着的话，对你来说永远是个掣肘。而且如果你来动手的话，那你便是弑君之罪，这皇位便不算正统了。”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我来！”

云鹤一惊。

卫昭失笑，道，“是不是把你吓着了？我竟然要杀自己的弟弟，还要亲自动手。”

云鹤摇头，“公主殿下要杀他，也是情理之中。”

卫昭道，“当初他逃走，其实我并不怪他。每个人都有恐惧和无力的一面。他那么小，很多事不懂，怕死，被别人忽悠一下，逃走了，这其实是人的本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有苦衷，有无奈和痛苦。所以啊，他的那些选择，我没有怪过他。我恨他的是做的那些事。他不该那么对皓雪，不该那么对别人。他如今与昏君无异。”

卫昭说着，有些痛心的闭了闭眼，她道，“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让我明白，我必须拼尽全力保护我身边的人，如果谁伤害他们，我就会变得疯狂。即便是我的弟弟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不可以。何况……”

卫昭睁眼看着云鹤道，“只有我这个晋国的公主去杀北齐的皇上，才不惹人怀疑，也十分合理。你也可以借此去笼络人心，让大家的心更齐。而我只要算准时机，离开云都城，与秦羡汇合，便可解除这场不必要发生的战争。你可以继续带兵收复失地，晋国也会把心思都放在平定叛乱这件事上，而我，因为刺杀北齐的皇上，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京都城。云鹤，这件事你没有理由拒绝，而且我要杀他，也需要你的帮忙。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了，西境那边的战事一旦结束，秦羡就会带人过来。云鹤，你不能分心再去对付秦羡，你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方，不能再失去。那是北齐的江山啊！”

云鹤抿紧了嘴唇。

他可以去杀卫暄，他对这个帝王，本就没有什么敬重之意。不过因为他姓卫，他对他还存着一些敬意。可是他没想到，卫昭想了那么多，竟要自己去亲手杀了卫暄。

无论如何，那是她的弟弟，云鹤知道，这对卫昭而言，并不轻松。

“其实你不必为难自己。你也说能者居之，到时候这天下被我打下来，我的事，谁也不敢乱说。”

她已经背负的太多，他只能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可以让她过得轻松些。世俗的眼光，于他而言，只是个屁，他从不在意。

“可我不想你背着这样一个罪名。我想让你堂堂正正坐上这个位置，带着北齐，走向辉煌。那所谓的污点，不该在你身上。北齐的百姓，渴望安定，你要给他们这份安定。他们一定不喜欢一个暴戾的君王。”

“就这么决定吧。晚上你和我一同进宫。我杀他有把握，可我没把握对付他身边的人。”

云鹤没说话。

“守城门的人，有你信任的人吗？我需要先把我的人都送出城去。等我杀了他，你再将我送出城去。”

卫昭一切都盘算好了。他惊讶于，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她竟然将一切都已经想好了。谁说她没有做女帝的资格？

“你倒是说话呀。”没等到云鹤回答，卫昭催促道。

云鹤点头，“这个我可以安排。”

卫昭一笑，然后又道，“对了，我不止要杀一个人，我还要杀另外一个。好像还得请你帮忙。”

“好。”

“那你去准备一下吧，我等你的消息。这里我正要也要交代一下。”

云鹤点头。

他指挥底下的将士，向来是一言九鼎。可如今在卫昭跟前，倒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云鹤叉手转身出去，却又听卫昭在他身后道，“等一切结束，去一趟鹰嘴崖吧。”

云鹤的脚步顿住，却并未转身。

卫昭对云鹤道，“皓雪她已经身故，尸首应该就在那处。到时候你去将她接回来埋了，也算回家了。”

云鹤身形一僵，手握紧了惊雷。

他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皓雪已经离他很远了。可是跟前的事情太多，他或许是在逃避，从来没有去记着证实这件事。

可到底她还是……

她怎么死的，他已经无需多想。

卫暄一直在骗他而已。

坚毅的男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点了头，大步走了出去。

卫昭深吸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走到今天这一步，谁能预料到呢？

北齐如果光复，就绝不能让卫暄来当这个皇帝，那简直就是拿那些将士生死拼下来的地方来开玩笑。

她的弟弟，如同她的父皇说的那样，并不能担任这个位置。

“李业……”卫昭对着外面大喊一声。

很快李业走了进来。

“吩咐下去，收拾行囊，今晚你们要出城。”

李业很清楚卫昭的措辞，她说的是你们。

“属下等人绝不离开小殿下。”

卫昭莞尔，“只是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在这之前，我有件大事要办呢。”

李业道，“属下陪小殿下一起去。”

卫昭笑道，“也不管我办什么就说跟我一起去，傻不傻啊？放心吧，事情虽然大，也不是很危险，云鹤陪着我就行了。你们就在城外一直走，我会追上你们的。”

李业垂首不应。

卫昭道，“哎呀，我的人受伤了，还有人死了，我怎么样也得报仇才能走啊。这一点，你不会阻止我吧？”

李业猛地抬头。

报仇？

那可是北齐的皇上啊，她难道是要……

知道李业猜出一二，卫昭道，“所以啊，别跟着，跟着是个累赘，我一个人可以脱身。我们一路往西，尽量离着阿羡近一点。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李业想了一下，若非她有万全的计划，应该不会去做这等飞蛾扑火的事情。

他心中有些想法，但面上应了，“属下这就交代下去。”

“替我照顾好姑姑，她要不走，就把她敲晕，可别给我敲坏了哈。”

李业愣愣的一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