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安静。在卫暄质问云鹤之后,他没有听到云鹤说任何一句话。
他好像一下子意识到了眼前的形势不大对,他也没再说什么话。
“咳咳咳……”凤隐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因为云鹤在场,那两人抓着卫昭的手也松了些。卫昭听到凤隐的咳嗽声,便挣开了那两个人去看望凤隐。
卫暄和云鹤没有说什么,那两个人没收到什么指示,便没去继续抓卫昭。
“姑姑你没事吧?”卫昭扶住凤隐的手,关切的问道。
凤隐摇摇头,用眼神告诉她,云鹤来了,事情的转机已经到了。
卫昭会意。
是啊,云鹤来了,这事情的转机已经到了。卫昭需要做一个决定。
“云鹤,你现在必须给朕一个说法。”卫暄顿了一下,又对云鹤说道。
云鹤看着他,面庞冷峻,“我自会给你。”
说完,便上前,看了看卫昭道,“你辛苦了。”
那四个字,竟让卫昭鼻头一酸,有些想流眼泪。
是啊,这段时日,她历经的太多了。
辛苦么?
她自重生以来,便一直肩负着太多,从未过得轻松过。
可是已经习惯了啊,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卫昭掩了内心的情绪,面上一派平静,“先让姑姑去休息,我还要看下我的人都怎么样了。”
“好。”她只字不提自己,可云鹤一路过来听说的事情,叫他此时十分难受。
“皇上请先回宫,我过后会给皇上一个答复。这里的人,皇上一个都不许再动。”云鹤的话不带有任何让人反驳的余地。
卫暄想反对,却被身边的人拉住,朝他摇头。
云鹤到底是带了多少人来,没人知道。
此时云鹤手握重兵,在前线浴血奋战,卫暄不能因为一个小公主而得罪了他,那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牵动了北齐百姓的心,与卫暄而言,是使不得的。
卫暄只好作罢,却拂了袖,十分不满道,“朕给你这个面子,你晚些时候就进宫来见朕。还有,这位永和公主,哪里也不能去。你可不能坏了朕的大事,那可是关乎北齐存亡的。”
卫暄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可云鹤心中却有些冷笑,他何时关心过北齐的存亡?
卫暄带着人先离开了,刘寿见门打开,卫暄走出来,便心中有数,这第一成,是云鹤赢了。他给身边的人一个眼神暗示,大家便集结在一起,目送卫暄出了公主府。
耳后看到卫昭扶着凤隐出来,凤隐到了旁边的屋子休息。卫昭和云鹤开始去查看院子里那些人的伤势。
李业受了点轻伤,过来道,“我们的人死了三个,有两人重伤,还有几个轻伤,不大碍事。”
“那三人葬了吧,埋骨他乡,是我的错。”
李业叉手道,“既入了行伍,又自愿跟了小殿下来云都城,便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身首异处的准备。”
卫昭被他一说,一颗心便揪的疼。那些人都是父母的孩子啊,还都那么年轻。
“其他人赶紧下去医治吧。即便是轻伤也不要掉以轻心。”卫昭吩咐道。她又看了看那些人,道,“跟着我,你们辛苦了。但我答应你们,我一定带你们回到你们自己的家去。”
李业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各个都咬紧了嘴唇,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他们没法强求一个弱女子。毕竟她已经尽她所能了。
李业听出来卫昭语气中的疲惫感。他不大会说话,想要安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身边的云鹤,便想着,有他在,他也不必多说什么。
李业说道。“小殿下去哪儿,我们就在哪儿,绝不抛弃。”
身后有人呼应,“小殿下去哪儿,我们就在哪儿,绝不抛弃。”
卫昭稍稍仰头,强忍住眼泪。随即又垂头道,“快找大夫下去诊治包扎一下。”
李业于是叉手应诺,带着人下去了。
卫昭和李业说话的时候,那刘寿笑眯眯的到了云鹤跟前道,“云大统领你怎么回来了?这里的事,可都是奉了皇命办的,大统领你可不要怪属下。皇命难违,咱们可都是北齐的忠臣。”
“你带人先退下,事后我来找你。”
刘寿想着,这云鹤既然没对卫暄做什么,可见心里还是有本账的。那他先前对卫昭做的事,兴许也不算什么事。尤其是听云鹤这么一说,便应了,扬手,带着人先撤了。
院子里很快就剩了云鹤和卫昭两个人。
“云大统领,咱们进屋说吧。”眼前的情形,她没有丝毫的伤心,眼神却异常的坚定,语气也十分的平和。
云鹤知道,她在压抑着自己。
他点头,和卫昭进了屋。
卫昭坐在椅子上,看向云鹤,道,“我有几件事要和你说,你都听好了,我问的问题,你也要如实的回答我。我要说的,才是真正关乎北齐存亡的。”
云鹤挺直了腰背,双手放在腿上。
他一路披星戴月的赶过来,早已筋疲力尽。可是在她跟前,他依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一个弱女子经历那么多事情,依旧那么坚强,他堂堂男儿,有何资格说自己累了?
他若是来晚一步,是不是悲剧就已经酿成了?
当他得知卫暄以北齐皇帝的身份前往云都的时候,他便猜测这事情不太妙。可是前线战事紧张,他不好将将士们都撇下,便想着,她是她啊,不会有事的。可当收到她送来的求救信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愚蠢。
即便她真的是她,这地方于她而言,也是龙潭虎穴。卫暄他,不会放过她的。
“你,知道我是容华公主,卫昭,对吗?”
卫昭的话,让云鹤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即便是心中早有了定论,可如今听她自己问出来,他眼中依旧有些震惊不已。
真的是她了。
不会有错的。
从一开始的种种迹象,他就应该猜到了。
“嗯。”他心中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嗯。
他也不擅长说太多,那些话只能放在心里。
卫昭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云鹤如实回道,“从西狄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你肩上的鸢尾花。那是容华公主的标记,并未听过这世上还有第二人有。”
在北齐许多人争相模仿,所以大家以为很多人都有,其实真正生来就带着这朵鸢尾花的,只有她一人。也或许就是这样,秦羡看过那朵花,有过惊讶,却没有太多怀疑的原因吧。
“是我大意了。”
云鹤道,“先前也有许多事情让我有所怀疑,只是这事有些离谱,我不敢断定。比如姑姑明明是皇后身边的忠仆,可她却愿意一直在你身边待着。真正让我断定的是你救了我,带我回云都城,且,没有将那布防图的事情告诉晋国人。”
卫昭一笑,“我没猜错,那布防图你放在我这,便是用来试探我的。”
“此事……”云鹤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他怀疑她,并非一件磊落的事情。
卫昭不以为然,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你谨慎些也无妨。”
顿了一下,卫昭又道,“我长话短说,我重生一事,十分离奇,我至今也不敢相信,更无法解释。但我,的确就是北齐的容华公主,卫昭。”
说完这话,云鹤起身,撩了衣摆,郑重单膝跪下,道,“属下见过公主殿下。”
那才是北齐臣子对公主的敬畏。
“云鹤,你起来坐下。”卫昭弯腰,伸出手,做出要扶他的姿势。
云鹤重新入座。
卫昭道,“这件事,唯有我与姑姑知道。我本想一直将此事瞒着你的,可如今却不得不说。云鹤,我接下来的事,才是重点。”
云鹤坐直了身子,道,“请公主示下。”
卫昭道,“我的弟弟,卫暄他,为君不仁,德不配位,不能再做这北齐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