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觉得林虎先对她动了手,她去找林虎动他钱财的时候,便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她本来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过去找林虎的。可没想到,大早上,她刚刚梳洗结束,便听到笑儿急匆匆走进来,“小殿下,你快去瞧瞧,外头有个男人在那哭着不肯起来呢。”
卫昭不解,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在我公主府的门口哭起来了?可有问过是什么事?”
笑儿回道,“问了,就是不肯说,也不肯起来,就说要见小殿下。看他穿的倒也不差,这人是轰还是不轰?”
卫昭道,“这人你们都不认识?”
笑儿摇头,“李校尉在城里转了好几圈了,说是从没见过他。”
卫昭便道,“那我去看看吧。”
卫昭便走了出去。刚走到前院,便听到那人的哭声了。
等卫昭走到门口,那人抬了脸看她。卫昭险些没认出来,那人不是林虎是谁?
当年她见他的时候,她还没有多少老态。怎么才一段时日不见,他就老成这样了?不仅老了,还瘦了许多。可见那人没说假话,他过得太节省了。
“可是国舅爷?”卫昭上前说道。
他与她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毕竟因为卫暄的关系,也算与她有些瓜葛。卫昭见到他,也当见了一个亲人。
那林虎突然听了一个晋国的公主喊他国舅爷,顿时老泪纵横,又哀嚎了几声。
“快进来坐吧。”卫昭让人将他扶着进了府,又命人给他奉了茶。
她本来也打算去找林虎的,没想到他自己来了。也不知他今日来所为何事。
林虎喝了一口茶,觉得好喝,又多喝了几口,喝完之后,笑道,“这茶好喝,能否再来一杯?”
卫昭笑着让笑儿又去泡了一杯。
连着喝了三杯,那林虎还想要,笑儿便有些不乐意了。嘟哝道,“不要钱的东西怎么还喝个没完了?小殿下带来的茶叶本来也不多,今日倒是便宜他了。”
嘴上说着,却也不敢忤逆卫昭的意思,又去给他泡了一杯。
林虎喝了第四杯,卫昭便不得不先自己开了口,“国舅爷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
林虎一听,将杯子放下,又嚎啕大哭起来。
卫昭一愣,与凤隐相视看一眼,凤隐也表示自己看不明白。
“国舅爷也别哭了,这有什么事说出来我才知道。”卫昭劝道。
林虎道,“公主殿下为我做主,我那地窖里的银子被人搬空了。一夜之间,搬得一点也不剩啊!真不知道是哪个贼子那么丧尽天良。”
卫昭起先觉得是不是林虎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先下手为强弄出这套说辞来。可再看林虎,哭得也不像是假的。抢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她看着林虎哭得那样子,比父母双亡还凄惨些。
“此事你怎么不去报官?”
林虎道,“那赵觉根本不办事的。这云都城现在公主殿下最大,我只能来找公主殿下讨公道。”
实则林虎心里清楚,那赵觉他平日里从没有给过银子奉承过,他肯定不会将他的事情放在心上,找他也是白找。
卫昭道,“既然出了这种贼人,自然要去查的。可我也不是大罗神仙,不能说查就查出来的。这样,我这里派两个人,然后再去赵大人那里喊两个人一起去你的国舅府查看一下,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林虎连连点头,“就按公主说的办。一定要查出来啊,没有那些银子,我这怎么活啊?”
卫昭让凤隐下去安排了,又对林虎宽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听闻国舅爷这些年也修身养心过得十分清贫,那些钱财有没有也无所谓,能勉强温饱便好。”
林虎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小公主竟将事情都打探清楚了。
林虎哭着道,“我那些都是省下来的银子,以防有变。这手中有银子,心里才不慌啊!”
卫昭想着这林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又和他拉起家常来,“国舅爷家里还有几口人,若是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这里给国舅爷送去一些银子去。”
林虎摆摆手,“哎,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那年我那外甥要走,我小心些,想晚点再走。可我那夫人和孩子都是沉不住气的,非要跟着一起。结果他们走了,我却没走。可后来听说,他们在路上都死了,受了点风寒,没吃药,越来越严重,最后就死了。那混蛋小子,为了逃命,不管自己舅母和表姐表弟的死活,我真是白疼他了。”
林虎口中的混蛋小子指的自然是卫暄。
那时候一路逃命,路上肯定又听到了秦羡攻城的消息,更不敢停下来了。一路越过鹰嘴岩,路上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能平安到的,都是命大的。
林虎叹息一声,道,“早知道这样,干嘛要跟着跑出去呢。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人啊,真是太脆弱了。”
说完,又有些不甘心,便骂道,“这卫暄就是个小王八蛋。”
卫昭听了也有些同情,林虎那么怕死的人,自己老婆孩子都死了,他肯定也特别难受,估计现在更怕死了。
与他聊着,卫昭便更觉得林虎没有说假话。他虽然怕死,一辈子都没什么出息。可他至少为人没有太多花花肠子,没有太多城府。
林虎已经太久没有和人交心说过话了。他整天躲在他的国舅府,像个蜗牛一样。如今见了这小公主,竟说了许多话。越说越多,又说起了当时北齐还在时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到了中午,卫昭留他吃了饭。下午回去时,又让笑儿包了茶叶,让凤隐去库房取了些银子给他带着走了。林虎开心的收了,直夸卫昭深明大义,却也没露出什么小人得志的神色来。
“小殿下怎么对他那么好?”凤隐问道,
卫昭回道,“也算是我的亲人吧。他钱财都被人偷了,这样子也不像是能寻到什么生计的,能帮就帮一点吧。先前他的妹妹在宫中为妃时,没少用手段,他却是一次没参与过。他这一辈子,估计就求个平安了。孤家寡人的,也着实可怜。”
凤隐道,“也是小殿下心善。他没做坏事,可他妹妹却做了不少坏事。但凡是旁人,这份怨气都是会传到他身上的。”
卫昭道,“当年死了那么多人,他如今也没有人在身边陪着了,我对他能有什么恨的?他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
凤隐叹息一声。
卫昭又问道,“李业他们回来没有?”
“刚到。见国舅爷在,就没进来禀告。奴婢将他喊过来。”
“嗯。”
李业很快进来,叉手回道,“地窖的门被强行打开了,里面的确是被洗劫一空了。且动作很迅速利落,府里那么多人都没被惊动。还是那位国舅爷每日早上有去盘点一遍的习惯,这才发现了。现场什么线索都没有,若要找到这贼人,怕是不容易。”
“有没有家贼作案的嫌疑?”
李业摇头,“都一一盘查过了。府中没少人,而且那些人的身手不足以完成这件事,属下排除了家贼的可能性。”
卫昭细细想了一下,这林虎一向深居简出,且这两年做戏做的很足,除了府上几个人,外人是不知道他家中有那么银子的。且他家中下人也不算少,没点本事也不敢硬闯进去。所以到底是谁敢做这件事呢?
卫昭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
——
秦羡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前往边境。
赵立站在他一侧指着前方说道,“再过两座城,咱们离着西镜那边就很近了。”
秦羡道,“军队到了十里外的地方先安营扎寨,以免扰民。”
赵立应了,又道,“去了西境,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大狗的消息。”
李大狗虽然改了名字,可赵立他们想起他来的时候,还是会喊他大狗,觉得更加的亲切。
他们都是出生入死过的,赵立此时有些想念李汉了。
郭仁指了另一侧道,“从这条路过去,离着小殿下的云都城也算不得多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不过十日的路程。只不过再回西境,便是绕了远路了。”
赵立瞪他一样。
郭仁道,“我不过是说出了大统领的心声。许久不见小殿下,别说大统领了,连我都有点想了。”
赵立不理他。
秦羡的视线落在郭仁方才指的方向,这里是从京都城出发,离她最近的地方了。
此去数月,音讯全无,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秦羡面庞冷峻,可那眼中的思念之意,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赵立又去瞪郭仁,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郭仁扬起下巴不理他。
就在当晚,有人突然发现属于大统领的那顶帐篷里人影消失了。紧接着便看到二人二马狂奔离去。那远去的方向,分明不是去往西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