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李业便将那县官给叫过来了。卫昭已经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身上还洒了一些花露。

县官见了卫昭，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离着卫昭很近，能闻到那股花香味，想着，这京都城来的女人真是不一样。皮肤就是好，还很香。再想着他在这种鸟不拉屎无人管的地方，心里便有些憋屈。

卫昭便直接问他，“这地方本就维持生计困难，你何以还要多征收赋税？”

县官便立刻明白卫昭的意思，在那叫屈，“哪是下官要强征赋税？实在是朝廷那边有指标，下官不得不完成啊。”

“老百姓连吃都快吃不饱了，却还要上缴赋税，哪有这样的道理？”

县官便道，“下官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官，即便与小殿下想的一样，可毕竟人微言轻啊。小殿下你与皇上是兄妹，不如你去找皇上给咱们这里拨款……”

一边说，一边偷瞄卫昭的神色。

他暗自想着，这谁不知道这里穷。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他自己都吃不饱，还能管那些老百姓？你这公主，金尊玉贵的，能懂什么？倒是想要替这些百姓出头了。

卫昭却斥道，“你身为一方父母官，不想着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只想着征收赋税。眼下说不能收赋税，你便又想着让朝廷拨款。如此治标不治本，你可是想着干满几年，就到别处去了。所以这里百姓的死活也与你无关了？”

一张芙蓉面庞面带愠怒，却没让县官惧怕。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女郎而已，他插科打诨，就敷衍过去了。

“小殿下说的是。这些道理下官也是明白的，可这里都是些刁民，不服管教，下官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卫昭知道他语气有些轻佻，明显是小瞧了自己。她抬眼看一眼李业，李业拔了刀横在县官脖子上。县官立刻吓得脸色发白，颤悠悠问道，“小殿下，这，这，这是何意？”

卫昭看着他道，“你若是当不好这里的官，我就将你杀了，让朝廷再派一个来。我就不信，来到这里的都是窝囊废。”

那县官道，“下官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且没犯什么事，小殿下，你，你不能杀我。”

卫昭冷笑，“这是我的封地，何况天高皇帝远，我杀你谁又能管得着？到时候我写封奏折去给我的七哥，就说你对我大不敬。一个县官而已，死了便是死了。”

卫昭特意不说皇上，而是直呼七哥，便让县官知道，她与这位新帝关系到底有多好。

县官立刻认怂，道，“小殿下息怒，息怒。下官也不是不想带这里的人过上好日子，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小殿下也瞧见了，这里太萧索了，只有走出去的，早没有走进来的了。”

“那就想办法打通一条商路。这里许多绣娘的技艺很好，绣的东西巧夺天工。我不相信所有人都跑出去了，总有还在这里的。你去找，聚集起来，找了让他们去绣工艺品。绣他们最擅长的。没人进来，你们就带着东西出去找商贩，他们知道东西好了，自然会来的。你也不要打压城里头那些小贩，做点生意不容易，只有他们日子好起来了，才有钱给你征税。还有地，我听闻闲置了许多，你去让有兴趣的去承包下来，大片的去种。可以不单单种粮食或者蔬菜，也可以种些瓜果，这些你得细细考察一番。你需得好好支持他们，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征收他们的土地税。总之，只要能买卖的，你都想办法找到销路。只要往来贸易多了，这地方自然而然就繁华了。我希望这里日后，人人能饱腹，人人有地种，更甚至日后人人都能读书。”

县官连连点头，心中却嗤笑卫昭她痴人说梦，胡思乱想。他一副恭敬又为难的模样，道，“可这不征税，下官没法和朝廷交代啊。”

“这事我会上奏给七哥，你不必担心。你若是在这里干出了业绩，还怕日后不能升官吗？”

县官忙笑道，“那都是托小殿下的福。”

“那就先按我说的去办。”

县官点头，又道，“小殿下看起来很了解这里一样，小殿下先前就来过？”

凤隐冷喝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昭扬手，道，“只要用心观察，这些都不难发现。”

县官面子上挂不住，忙点头，“小殿下说的是。”

“你且下去将事情办起来吧。若有什么困难可来找我。若是还在那偷奸耍滑，虚与委蛇，可别怪我不客气。”

县官忙连连点头。

李业收了刀，县官忙谢恩退出去了。

李业也退了出去，凤隐道，“小殿下这些事对这里的百姓是有好处的，他们一定会感谢你。”

卫昭道，“我只是想及以前这里的繁华，便觉得十分难受。想要让这里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怕是不大可能，只愿能尽我绵薄之力，让这里的人过得好些。”

凤隐点了点头，又道，“若是当初你的父皇便有这种觉悟，或许也不至于国运衰弱。”

卫昭道，“时间久了，我便发现，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的事情。父皇他于母后来说，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可是父皇，的确不适合当这个皇帝。在为帝这件事上，他比不上晋国的那位皇上。父皇的耳根子太软，把母后看的太重。我想起以前有官员参另一位官员，说他私下喝了酒说了亵渎母后的话。父皇当时什么也没问，也没去查此事的真假，便将那位官员给处置了。以前小，觉得亵渎母后是个大罪。可现在想起来，父皇未免草率。这样，岂不是堵了很多人的嘴，也给了很多人可趁之机？”

“小殿下说的是有道理的。可皇位就是传到了你的父皇手里，这也是没有选择的事情。奴婢侍奉皇后的时候，听皇上的确提到过好几次，宁愿抛下这里的一切，带着皇后做一对神仙眷侣。每每此时，便被皇后给劝住了。可面上是劝住了，皇上的心的确是不在江山社稷上了。”

“所以，或许是父皇的命，也是北齐的命。”

凤隐沉默。

卫昭又问道，“种子都找好了吗？明日我还得去种菜呢。”

凤隐道，“都备好了。找了几家农家的大爷买来的。小殿下真是认真了，要种菜？”

“那是自然。你就等着吃我种的菜吧。不过我这经验不足，还得找人多问问。你说的那几家大爷，明日带点礼物过去取取经。”

凤隐一笑，“小殿下哪是经验不足，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卫昭娇嗔，“姑姑怎么还取笑起我了？我这种菜到底是为了谁？”

凤隐继续笑着，道，“好好好，不笑你了。小殿下只要认真干起来，是什么事都能干成的。”

卫昭骄傲的撇撇嘴。

——

没过一日，县官过来叫苦。其他事情倒是办妥了，可到了城外那一片地的时候，县官便搞不定了。他手底下的衙差也都是吃干饭的，欺负一下老百姓还能嚣张起来。可看到那片地里都是虎背熊腰的青壮年，便不敢去招惹了。

那县官想着，你不是要管事吗？就把这种刺头留给你去。所以就来找卫昭了。

卫昭听了，便对县官道，“你去将别的事都办好。那里我去看看。”

县官忙应了，出了公主府。

卫昭带了李业，还有几个侍从出了城。

倒也不必专门去认是哪块地。到了跟前，看到人多，又都是些青壮年的时候，便没错了。

“那些人一看都是练家子，小殿下小心。”李业盯着那边，看了他们走路的步伐，看了他们握锄头的手，有了这样的结论。

“没事。咱们是去讲理的。真要不行，再打架。”

李业道，“不是属下泼冷水。就咱们几个人，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要不然，小殿下还是三思一下。”

卫昭看了李业，道，“那我就尽量去讲道理。他们要是不听，咱们再另想办法。”顿了一下又问，“这情形，你一个人能对付几个？”

李业，“……”

卫昭又道，“算了算了，咱们先礼后兵，打不过就跑。”

李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