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倩儿的身体，卫昭和凤隐一时间没说话。

那些密密麻麻，蜿蜒的伤疤，在她洁白的身体上看起来十分的瘆人。

倩儿慢慢的将衣服一件件的穿上，将扣子系上，这才道，“我侍奉小殿下，忠心耿耿。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主子，对待下人像是亲人一样。为了我自己，我也告诉自己，我要好好的服侍你，绝不出卖你。一切都那么好，我待在你身边十分的安心。可是，就是从小殿下要去西狄开始，一切都变了。绾绾她求我，让我与她交换。后来她去了西狄。小殿下只知道绾绾在西狄受了委屈，可是我呢？我在皇宫中也开始了噩梦。悦仙宫本就不受宠，所以里面的人也都被外人瞧不起。原先有小殿下在，大家还能昂起头走路。可小殿下去了西狄，要一年才能回来。而且宫中都说，小殿下能不能回来还是另一说。我每日将宫里头都打扫干净，满心欢喜的等着小殿下回来。可是一切都变了。”

倩儿顿了一下，道，“他看中了我，将我带到了他的屋子。他蹂躏我，用鞭子打我，来发泄他的不满。我逃不开，外面好多人守着。我找不到别人帮忙。七皇子，他只会帮你，根本不会帮我一个宫女。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月，我逐渐麻木了。我学聪明了，只要他打我一顿，他就好了。好了之后，还会给我抹药，给我弄很多好吃的来，像是对待一个宠物一样。”

“我原先盼着小殿下回来的，后来就没那么盼着了。就算小殿下回来，又真的能替我做主吗？就算你回来，我身上所受的一切，也都无法挽回了。”

倩儿苦涩的一笑，她的眼角也滑落两行泪。

凤隐听着十分心疼，卫昭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后来小殿下终于回来了。可是你和绾绾开始对我有所隐瞒，你们不再拿我当自己人。小殿下什么都不让绾绾做，什么都吩咐我去做。我知道，西狄一行，你们主仆感情更深，而我已经成了一个外人。我心中怨气越来越大，可那个时候，我虽然有了怨气，却也从没想过要害你们。我想着，你们还会对我好的，我们只是一时分开了太久所以有些生分了而已。再后来，小殿下你嫁给了大统领。多好啊。大统领是我进宫之后，就一直仰慕的人。”

“你，你该不是也喜欢大统领吧？”凤隐震惊不已。

倩儿一笑，道，“我对他，怎么能是喜欢呢？我那么卑微，有什么资格喜欢他呢？他是我的神啊！我有一次被他折磨，唯有大统领注意到了我的伤，他还专门找了药给我，事后还问我有没有好了。他那么完美，像是星辰，我却低到了尘埃里。他那么高高在上，我想着，也只有小殿下这样的人能配得上他了。我是真心的希望你们过得好好的。可是小殿下，你为什么要那么多大统领呢？你竟然真的在偷偷喝避子汤，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大统领对你的一往情深？你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大统领的颜面，让薛老夫人身体受创，让大统领府颜面尽失。你的那份和离书，简直就是狂妄。你有什么资格去休了大统领？大统领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那样做？还有，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我从没有说过我要跟着你离开大统领府。我那时候是想着留下来的。可你从来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意见和心思。你一直都这么自私。伤害了别人，还在那伪装成受害者。绾绾那晚难产，我是想去找大统领的。可是我迟疑了。你高兴时直接将大统领踹了，现在有难了，又想着去找大统领帮忙。你把大统领当成了什么？所以我没有去。绾绾死了，我不会难过。西狄的事情，是她顶替了我的位置。她一死，你也会悲痛欲绝。这样子，也算是替大统领出了一口气。”

“那晚你在哪里？”卫昭压抑着怒气，平静的问道。

“我就坐在离李汉家不远的地方。我听到有人哭，就知道她死了。我又坐了一会儿，才假装跑回去，告诉你们大统领他不在府上。”

卫昭愤然起来，就甩了倩儿一巴掌。

“这一巴掌，我替绾绾打你。打你无情无义。”

卫昭怒视着她，道，

“绾绾她就是因为去西狄，才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你不是没看到她有多痛苦。你怎么能，怎么还能因为她顶替你去了西狄而恨她？你有什么资格？她遭遇的事情，何尝比你的要轻？你的事情，你完全可以怪在我头上。绾绾她只是求了你，而后藏在了马车上。可是最终决定带她去西狄的人是我。你要知道，我宁愿她没有去过西狄，如今她也不会因此丧命。”

卫昭说着，因为痛心，转过脸不再看她。

凤隐走到倩儿跟前，道，“所以小白也是你杀的？总之是小殿下喜欢什么，你就想办法杀了，来伤她的心？”

倩儿不语。

凤隐叹息一声，道，“你真是……小殿下对你好不好，难道你察觉不出来吗？他们从西狄回来，那些事情为什么瞒着你？不是针对你，而是小殿下不想提及绾绾的伤心事。后面你也看到了，绾绾就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才导致心情抑郁的。小殿下她一直在想办法保护身边的人，只是有时候无能为力而已。你说那些话，实在是太伤她的心了。我记着小殿下也对我提起过，她问过你，是否受了委屈。是你不愿意说。你该知道，若真的知道你受了委屈，小殿下说什么也会想办法替你报仇的。她对狄野，对绿儿不就是如此吗？你只知道说她害了薛老夫人。但你可知道，当初孟澜她险些要了小殿下的命。孟澜她做了对不起大统领的事情，小殿下揭穿她，又有什么错呢？这件事连大统领都逐渐释怀了，你为何却还觉得是小殿下对不住大统领呢？”

“那避子汤呢？小殿下明明知道大统领是如何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小殿下不愿意给大统领生一个？她真的爱大统领吗？”

凤隐转头看了一眼卫昭，然后道，“她的苦衷，你不会明白的。当你有朝一日明白她心中的苦时，你会后悔今日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倩儿，你记着，没有一个女人愿意那么轻易的就剥夺自己当母亲的权利。这其中有多少身不由己，有多少痛苦，只是不能告诉别人而已。”

倩儿抬眼看向卫昭的背影，难道一切是她想错了吗？

不，她没有错。

卫昭她先是对不起自己，后是对不起秦羡。她就是错了。

卫昭转过身看向倩儿，道，“你走吧。我做的事情并不需要你的理解。绾绾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也不会再做更多的假设，而觉得是你害死了她。你我主仆一场，若你真的想我死，你当初就会真的帮着孟澜来对付我了。只你做了这些事情，我们的主仆情谊已经断了。日后，你我再无瓜葛。你不再是我公主府的人。”

她竟然要放了她？

倩儿知道卫昭如何去追狄野，如何对付的绿儿。她被卫昭发现，已经做好了被她严惩的准备。可她却要放了她。

凤隐知道卫昭的决定，她不会对倩儿怎么样的，于是对倩儿道，“倩儿，走吧。这些事情，小殿下是关起门来说的。你出去了，没有人会知道。此事若小殿下让秦大统领知道，你便是在京都城立足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他也不会再对你多看一眼。这难道不是让你痛苦吗？可小殿下并没有这么做。离开之后，你找人嫁了也好，继续去哪里做事也好。大家认为你是公主府出来的，也会对你另眼相待的。趁着夜没深，就这样走吧。”

倩儿又去看卫昭，卫昭侧过身子不看她。

倩儿抿了抿唇，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凤隐上前握了卫昭的手宽慰道，“倩儿她本性不坏。只是你们每个人面对伤痛的态度不一样。小殿下，你是会越挫越勇，即便痛苦，也会站起来。绾绾这傻孩子，便一直压在心里，不去拖累别人，以至于最后苦了自己。而倩儿呢，她也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说到底，都是那伤倩儿的人是始作俑者。倩儿她没法找那个人报仇，便积了许多怨气。以至于朝错误的方向而去，把那些过错都算在了小殿下和绾绾身上。她虽然有错，也是个可怜人。那身上的伤，让人看着真是触目惊心啊。也不知道那伤她之人到底是谁，实在是可恶至极。”

卫昭露出些阴冷的目光，道，“我知道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