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场电闪雷鸣,终于落下了帷幕。新的一天,大晋国的皇宫里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肃静。
昭阳殿内,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小厨房内备了不少菜。四人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先开口。
魏芙性子活脱些,便先开了口道,“自你们回来,什么也不说。可是把我急死了,到底后来父皇说了什么,皇姐,你倒是说吧。我是听说了,这事并非皇姐干的,所以现在是相安无事了吗?”
魏芙着急的要问,便是看着眼前的情形,又不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姜舒看了看众人,道,“父皇给我一块封地,让我过去。以后,兴许再没什么回来的机会了。”
魏芙低呼一声,转而看向姜安。
姜安却举了杯,道,“敬皇姐,沉冤得雪。”
魏芙便也跟着举了杯,不再多问什么。
姜舒举起杯,王澈也举了杯。
四人喝了一杯,南音西瑶在两边又给他们倒了酒。
姜安举起杯又道,“敬皇姐和姐夫,日后日子能平安顺遂。”
四人又喝了一杯。
魏芙看了几人表情,姜舒有种彻底解脱的轻松感,姜安一向是十分从容,即便真有什么不舍,他也不会说出来。而王澈他一直是个荣辱不惊的谦谦公子。他此生唯一在乎的人就在她的身边。所以,他有什么好悲哀的呢?
这件事那么大,那么严重,如今走到这样一个结局,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圆满了。
不必再奢求更多。
魏芙笑着起身道,“其实皇姐和姐夫真的去封地也没什么不好的,日子过得清闲,自由自在的,人心情都不一样了。我和殿下若是以后得了空,肯定过去看皇姐和姐夫。”
姜舒道,“这结果并不差,我欣然接受了。不瞒你们,你们都是我至亲的人。我现在从未有过的轻松。母妃的仇报了,小七身子好了,还有了自己的家室。我终于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姜舒看向王澈,眉眼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王澈看了看她,将她的手握了起来,对姜安道,“以后你的皇姐,我就要走了,她只属于我一人了。”
姜安点头,举起酒杯,道,“这些年多谢皇姐了。以后的路,我自己能走,皇姐尽管放心。这一杯,我敬你们二人。”
“可别把我忘了。”魏芙也笑着举了酒杯。
四人又喝了一杯。
这一顿饭,吃的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放松。
那压在姜舒身上千斤的重担一下子终于卸下了。
酒过三巡,几个人都有些微醺。
可姜舒执意还是要与王澈回去。
姜安像是不胜酒力,斜靠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有两坨嫣红,如同胭脂一般。
魏芙见他这般,便自己送了姜舒和王澈到了门口。
“皇姐这几日是否要收拾了?”魏芙问道。
姜舒道,“都是些身外之物,到时候能不带就不带了。轻轻松松的一切从头开始,没什么不好。”
魏芙点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皇姐是这般洒脱的人。洒脱些总是好的,我羡慕皇姐呢。”
姜舒拍了拍魏芙的手道,“小七他很好,你往后的日子不会差。别怪我这个皇姐偏心,日后还得劳烦你多照顾他些。我操心惯了,总拿他当个孩子看。我干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和小七撮合到了一起。如今有你在她身边,我也放心了。”
魏芙道,“皇姐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殿下的。我说那话不是玩笑,等日后有空,便与他一同去看你们。”
姜舒点点头,“人还没走呢,不必说的像是离别了。我与阿澈先回去了。这外头的人总要看到我,才真的相信是怎么回事。你回去照顾小七吧。他身子刚好,劝着他让他少喝些酒。”
“皇姐放心。那我就不送了。皇姐,姐夫,慢走。”
王澈便牵着姜舒的手走出了高阳殿。
魏芙再回身时,正巧看到姜安在用手擦着眼角。只看到她,便一副十分从容的样子。
魏芙不便拆穿,走了过去,命南音去煮了醒酒汤,又去扶了他道,“殿下像是喝多了,臣妾扶你去床上躺着吧。”
姜安点头。
——
乾清宫内,陆昂正跪在姜善的床前。
古太医等人再次被屏退。
“陆昂,你好大的胆子。”尽管姜善如今身上重伤,声音虚弱,可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帝王的威严。
陆昂跪在那里,抬头看向姜善,“微臣惶恐,不明白皇上所言是何意。”
“高海,将那帖子拿过来给他。”
高海立刻将那两张帖子又重新拿着给到了陆昂。
陆昂双手接了过来,打开来细细看了,问道,“不知道皇上想让微臣看什么。”
姜善冷哼一声,道,“还要瞒朕?朕问你这帖子真是你搜来的?”
陆昂道,“确实是微臣在素心殿里找到的。这另一张帖子,便是从芍药姑娘身上掉落的,这事乾清宫内许多人都看到了。”
姜善道,“既然如此,你方才也看了这帖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昂道,“微臣……”
“别微臣了。”姜善打断了他的话,“若是朕不挑明,你能和我朕微臣到晚上。”
陆昂不置可否,却还是垂首道,“微臣不敢。”
姜善脸上看起来还是怒气十足的,可他的语气分明已经温和下来。
“你起来回话吧。”
“谢皇上。”
陆昂起身,拂了衣摆,躬身站在姜善跟前。
姜善道,“这两个帖子上的字迹还未干透,分明就是才写下不久。而据舒儿和坤宁宫的人所说,这帖子昨日送去的,怎么会到现在墨迹还没干?你在大理寺那么多年,没看出来?”
姜善能看出来的事情,陆昂办案多年,心细如尘,姜善不信他看不出来。
陆昂沉着道,“微臣看出来了,可那样的情形下,微臣不能说出来,看到了,也只能当做没看到。”
姜善如何不是一样?
他看到了,却也没有提出来。
只因若是提出来,这两份帖子便不足以作为佐证来证明姜舒的话是真的。
“朕已经挑明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陆昂便道,“这所谓大公主那里的帖子,是七皇子着人送到微臣手中的。这芍药姑娘身上的帖子,微臣没有经手,但方才皇上与大公主太子殿下,还有七皇子在殿中密谈的时候,微臣去询问了一下找到芍药的那几人。他们提及在惜玉轩看到了七皇子。”
陆昂的话不用说的太直白,那话外的意思姜善明白。
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啊。
在那个节骨眼上,他突然要回宫喝药,后来他又是在芍药之后就进来。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的儿子,他是了解的。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姐陷入险境,而什么都不做。
只是还是太年轻了些,露了破绽。好在这破绽,只在他和陆昂之间,并无他人发现。
姜善又道,“所谓的脚印呢?”
陆昂道,“那素心殿内皇上时常派人去打扫,并未落下什么灰尘。微臣在大殿之上那样说,还请皇上恕罪。其实在那阁楼之上,并没有发现什么脚印,没有皇后的,没有芍药的,更没有凶手的。微臣料想那凶手是十分小心仔细的,即便阁楼上遗留下什么,也销毁了。脚印虽然是假的,可微臣却在素心殿的院子的假山处,的确是看到了一个脚印。那里因为前几日下雨,泥土还有些潮湿。可那脚印只有一枚,微臣猜想是那凶手去追芍药留下的。因为情况紧急,他来不及销毁。但这脚印是在院子里发现的,微臣怕站不住脚,便也不曾提出来。便按照那脚印的大小,作假拓了假的脚印呈给了皇上。虽然这些呈上来的证据是假,可依照推断,大公主的供词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因为没有证据,那大公主便是获罪获得太冤枉了。”
姜善眯着眼睛看着他,道,“你竟敢制造假证据?你忘了你身为大理寺卿的职责了?”
陆昂躬身,语气坚定,“微臣只坚信一点,皇上您,并不想大公主死。”
姜善定定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随即他的神色缓和下来,道,“陆昂,这件事,没有完结。”
陆昂道,“微臣知道。如今芍药被送往太医院医治,平日里微臣都会派人严加看管。只要芍药一好,凶手便呼之欲出。此人谋害皇后,又嫁祸大公主,心肠歹毒,形同谋反,实在难恕。微臣一定竭尽所能将凶手捉拿归案。”
“好。朕相信你的能力。只本案的细节,不要再向任何一个人透露。那些所谓的证据,更不能让他人翻阅,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