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时莲宫中出来的不是旁人，竟是姜舒。

她后来听大统领府的人提到过，成亲那日，姜舒并没有来。人没来，却送了贺礼过来。说起来，卫昭也有些时日没见到她了。

卫昭瞧着，明显的姜舒瘦了一大圈。她得知了当初连素素死亡的真相，许是饱受其苦。而且看姜安的表现，姜舒并未将那事情告诉他。这些事姜舒都是一人受着。换位思考，她这些日子一定过得很苦。

“见过皇姐。”卫昭福了身子行礼。

“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姜舒神色严肃，不见笑意。

卫昭站直了身子，道，“四嫂走时交代我若是进宫，便来探望一下莲妃娘娘。我今日进宫，便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那你进去吧。”

卫昭却没走，问道，“皇姐近来可好？”

姜舒看了看她，道，“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今日心情烦闷，走到这里，便进去与莲妃娘娘聊了几句，现在心情好多了。”

“那便好。”

“进去吧。我去看看小七。”

“是。请皇姐务必保重身体。”

姜舒打量她一下，凉凉一笑，“你放心，大仇未报，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你信守诺言，不曾将此事告诉小七。他日我若是没落得什么好结果，也不会牵连到你。”

卫昭浅浅一笑，道，“小九也不是这么怕事的人。”

姜舒也不多说此事，说道，“进去吧。改日遇见了再聊。”

卫昭微微颔首，“皇姐慢走。”

姜舒便领着西瑶走了。

卫昭看着她走远，这才叩了门。里头紫玉姑姑出来，瞧见是卫昭，略微有些惊讶。她忙福了身子，道，“永和公主怎么来了？”

卫昭笑言，“今日回宫，便过来瞧瞧莲妃娘娘。先前四哥四嫂走时，与我打了招呼。”

紫玉恭敬道，“原来如此，永和公主赶紧进来吧。”

“有劳。”

卫昭跟着紫玉走进去，这是她头一次来谢时莲的宫中。这地方有些偏僻，但很是雅致。一旁种了竹子，另一旁都是花花草草，看得出来谢时莲也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她走得越近，那檀香的味道就越重，闻了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等她走的离门口近了，看见紫玉在门口躬身道，“娘娘，是永和公主来了。”

谢时莲一身素衣，敲着木鱼，口中默诵着经文。听到紫玉的回答，便停下来，转头看向卫昭。

卫昭便福了身子，“见过莲妃娘娘。”

“公主请进。”谢时莲起身，手中一串佛珠，指了指一旁的座椅。

卫昭走进来坐了下来。

紫玉很快奉上茶，卫昭闻了闻，道，“这是荞麦茶？”

谢时莲点点头，“我这里没有太多好茶，公主将就些。”

卫昭不好意思道，“莲妃娘娘是长辈，又是四哥的母妃，不必一口一个公主的叫我，直接叫我小九便好。我今日过来看看莲妃娘娘，什么都没带，实在是有些失礼，还请娘娘见谅。”

谢时莲道，“都是些身外之物，我本也不在意。是我儿叫你过来看我的？”

卫昭点头，“四哥四嫂临走时交代了，若我进宫，便来看看娘娘。我也知道娘娘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求。小九过来坐坐，一会儿就走。”

谢时莲道，“我这里嫌少有人来，你若是想来，我是欢迎的。只我这里什么都很朴素，怕是怠慢了你。”

卫昭摆手，“我觉得就很好。这样的日子更自在不是？”

谢时莲浅浅一笑，温婉点头。

卫昭又喝了一口茶，道，“我也算与佛有缘，见到娘娘便格外亲切。我记着先前给皇祖母贺寿，了空大师和了然大师都进了宫。了空大师还被娘娘请了过来，娘娘平日里与了空大师有些往来？”

谢时莲淡淡回道，“不过是有一回大师进宫给皇祖母讲佛法，我恰好也在。当时听得十分入迷，这事后又与她讨教了一二。自那之后，皇祖母请她来时，我也会与她一起研究一二。每一次，都有些新的体会。”

卫昭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倒是可惜了，桃花庵说没就没了。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两位大师都已经仙逝，实在是令人遗憾。”

谢时莲神色如常，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出家之人早将生死看淡。他们二位大师应当是去了极乐世界，脱离凡尘俗世，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卫昭微微一惊，这谢时莲看的也太开了。她在她跟前，果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俗得不能再俗了。

卫昭又与谢时莲聊了几句，生怕打扰她静修，便借故离开了。紫玉送她到门口，卫昭走时，她又道了一声，“娘娘也没那么看得开。两位大师仙逝的消息传来，娘娘都曾悄悄落泪。只她这些年，已经不习惯于将自己的欢喜悲伤给别人看了。”

卫昭叹息一声，她或许能想到这清心寡欲背后其实是多少无奈堆积而成。这后宫便是这样一个把人能逼疯逼死的地方。

卫昭道，“四哥四嫂不能在跟前孝敬，一切都有劳姑姑了。姑姑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我虽在宫外，也能随时进宫的。”

紫玉点头，“王爷王妃他们没有托付错人，奴婢先在这里替娘娘感谢你了。”

紫玉说完，便恭恭敬敬的福了身子。

卫昭将她扶起，道，“我什么忙都没帮呢，当不得这个礼。我就先走了，下次过来再来看娘娘。”

“小殿下慢走。”

卫昭作别紫玉，朝悦仙宫而去。

——

秦羡与陆昂在御书房与姜善议事结束，二人便要出宫。但在这之前，秦羡要去接了卫昭一起。陆昂不便过去，约好了在宫门口见面。

秦羡便直接去悦仙宫找卫昭。

还没到悦仙宫时却遇到了倩儿，看她行色匆匆，好像也是在往悦仙宫的方向走。

秦羡在她身后有些距离，见她走着，突然有人过来，不小心与倩儿撞了。倩儿被撞倒在地，立刻扶了自己的胳膊。秦羡习武多年，一眼便瞧出，倩儿的胳膊有些问题。

倩儿在地上竟一时没有起来，秦羡几步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倩儿抬眼看到秦羡挡在身前，身姿魁梧，聚了一身的光华。竟让她一时迷了眼。

“你受伤了？”秦羡问。

倩儿忙眼神错开，用手扶了手臂。

“手臂有伤？”

倩儿咬了咬嘴唇，点点头。随即奋力站了起来。她垂首不敢看秦羡，只道，“方才被几个小太监欺负了，打了奴婢一顿。不过是轻伤，几日便好了。”

“小九知道吗？”这事在宫里也不少见。只倩儿是卫昭的人，秦羡才有了一些在意。

倩儿道，“小殿下不知道。小殿下去找莲妃娘娘了。这事还请大统领不要告诉小殿下了。她如今已经嫁出宫去，没必要为了奴婢还在宫里惹麻烦。奴婢这是小伤，很快就好了。”

秦羡心中斟酌。

他本就是希望卫昭嫁出宫去之后，与这里的是非隔绝开。既然倩儿说是轻伤，那许是不要紧。何况是个小太监，也不一定是后面有主子指使的。

想及此，秦羡看着倩儿道，“我看看。”

倩儿抬眼一愣。

秦羡，“我看看你的伤。”

倩儿有些犹豫。

秦羡定定看她，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倩儿这才慢慢的将衣袖撸了上去。

一块青一块紫。虽说对他们男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她一个姑娘家来说应该还是蛮疼的。

“你先出宫去，让长生带你回府。府中有活血化瘀的药膏，取了自己抹了。”

倩儿心下感动，忙摇头，“大统领，不必了，奴婢不疼。奴婢以前也受过伤的，几日就好了。”

“你先回去，小九那里我去接她。”说完，便拢了衣袖，朝悦仙宫而去了。

倩儿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咬了咬嘴唇，这才转身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