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京都城越来越近了，队伍里的人便不愿多歇息。有时候甚至让芸娘和蓉娘多做些简单的饭菜路上直接骑马吃了，不耽误时间。

赵立他们行军打仗惯了，都是一些粗食直接塞进嘴里果腹又继续前行。卫昭却不同意，她让众人不必急于一时。现在不歇息，到后面累得走不动了，还得耽误她让医官一个个给瞧了。

众人觉得卫昭说的有理，便又开始按部就班起来。

这一日，卫昭在马车内坐着，困乏，便睡去了。绾绾就在她身侧坐着，翻着书卷。

卫昭突然就醒了，脸上绯红，像珊瑚一样，眨着一双眼睛，也不说话，只顶着马车顶看。

绾绾放下书卷，也抬头看，道，“小殿下，这车顶有什么好看的？”

卫昭突然坐起身，捧着自己的脸，哀叹一声，“真是要死了，我方才做了一个春梦。”

“春梦？”绾绾惊呼。

卫昭忙用手捂了她的嘴，“要是叫旁人听到，我还做不做人了？”

绾绾被她捂着嘴巴，点点头。

卫昭这才放开了她。

绾绾见她脸还红着，小声问道，“小殿下这是梦到谁了？”

卫昭想起方才的那个梦，脸烧的更厉害，害臊的别过头去不看绾绾。

绾绾道，“小殿下不说，奴婢也能猜到是谁。除了秦大统领还能有谁？”

卫昭又立刻示意绾绾小声点。她这表现明显是已经不打自招了。

绾绾也不问梦里梦到了什么这只会让卫昭更觉得难为情。她只道，“上次与大统领不欢而散，已经有许多时日，小殿下是不是也想大统领了？”

她的梦里，有他结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他将她紧紧圈住，叫她动弹不得。他亲吻她的嘴唇，霸道又温柔。

他将他压在身下，发泄最本能原始的欲望。

前一刻她还在温柔承欢，可后一刻她狠狠咬了他一口，随后在梦里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是在做梦。那梦太真了，还想真的发生过一样。这才叫她更加难为情。

“我想他什么？他脾气这么大，一走了之，如此最好，省的藕断丝连的。”

绾绾道，“这一次实是大统领做的不合适。你与大统领争吵的那件事，二人各有理，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可既然吵都吵了，大统领怎么也得回来与小殿下道歉，这小殿下毕竟是个女郎。”

卫昭心中想着，谁稀罕他道歉，心是早就飞回京都城大统领府了，哪还有她的位置？

“哎呀，不说了。你给我去倒杯水去。”卫昭捂着自己还有些滚烫的脸说道，可眼光瞥到绾绾腿边搁着的一本书，便道，“我还是出去透口气，你在马车内待着。”

卫昭钻出马车，命人牵了自己的毛毛过来。她驾着马很快超过了队伍，却发现前头已经有个婀娜的身影。

狄哲转过头看她，眉眼都是生机勃勃，她挥着马鞭唤道，“永和公主，你能追上我吗？”

“我可以试试。”

“那好，我可不会让着你哦。”少女笑着，又加快了速度。

卫昭拍了拍毛毛，道，“给我长长脸，追上她，晚上给你加餐。”说完，便夹了马肚，拉紧了缰绳朝狄哲追去。

后面的人看了，直感叹，年轻真好。年轻貌美的女郎更好。

狄哲虽然有些技术，可那马却比不上卫昭的。那是秦羡给她亲选的，是马中的上品。且它跟着卫昭有些时日，早已被驯服，便十分听卫昭的话。狄哲那匹马，倒还是有些认生，也没有草原上那些马有野性。

卫昭追了上来，狄哲倒是潇洒的认输，也不找什么缘由。

卫昭觉得心中舒畅，输赢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所谓。

她道，“我瞧着你现在很好，这样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狄哲道，“哀哀戚戚了一段日子，也该结束了。也是你将我点醒了。可我觉得你是个神奇的人，你过得也很好，怎么还想着那些事？”

卫昭苦涩的一笑，“你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所有，这人都是最会伪装的。有些人就会装可怜，其实私下蛮横的很。有些人看起来活的很精彩让人殷羡，可其实内心里多少苦楚没人知晓，不能与外人说。”

“你有很多苦？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我听到他们谈论你，都是在夸你。你是皇上的公主，在京都城内有名望。生的好看，年纪轻。现在还和晋国第一大名将在一起了，你的人生简直没有任何的苦楚可言。”

卫昭有时候愿意和狄哲说些话，一来自是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二来，觉得她的命运与自己有些类似。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只她比她幸运些，父母尚在人间。若是更幸运些，或许还有见面的一天。

而她早没这个机会了。

这些罪过都是谁造成的呢？就是这个如今能给她锦衣玉食，幸福生活的姜善，还有那个拿着利刃杀红了眼的秦羡。

她唤着自己的仇人叫父皇，她与杀她家人百姓的刽子手周旋，有时候不得不娇侬软语。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恶心，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放弃。

“你看到的仅仅是你看到的，那种幸福感是只有自己觉得才能有的，不是旁人看到说的才有的。你或许现在还不能体会，等你日后便或许能体会了。”

“我能体会。”狄哲语气有些急，随即她垂了垂眼眸，又抬眼看着卫昭道，“我现在便能体会。我只是有些羡慕你，所以才和你这样说。我没想到，你原不是这样想的。我应该想到的，你心里有事，你心里有恨。甚至那恨不仅仅只是狄野。可我也知道，你不会和我说更多的，你有你的计划，你连心里的苦楚都不和别人说，更不会把那些秘密告诉别人的。我知道的，所以我也不问了。”

卫昭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等你到了京都城，我会尽力帮你的。你不要感到害怕，那种害怕的时候总是能过去的。”

狄哲摇摇头，“我早就不怕了。那日弟弟死在我跟前，我怕的发抖，母亲紧紧抓着我，我没法冲出去去厮打狄野和狄勒。我知道那时候母亲也怕，她怕连我也死了。像你说的，怕的时候总会过去的。因为那最可怕的事情都经历了，后面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卫昭道，“你是个勇敢的人。”

狄哲道，“你才是那个勇敢的人。”

卫昭一想，道，“或许我们俩都不是那个最勇敢的人，你的母亲才是。”

狄哲的双眼看向远方，好像可以看到自己的母亲，阿依娜，那个勇敢的女人，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了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

卫昭知道，她不会就这么甘愿在狄勒身边的。这样的女人，更会懂得隐藏自己的仇恨，总有一日，她积蓄了足够的能量和怨恨，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撕咬自己的仇人。

狄哲收回视线，她看向卫昭，“我们还有多少时日能到京都城？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卫昭看了看现在所在的位置，她并不清楚还有多少时日。于是她放慢了速度，等着后面的人跟上来。

狄哲继续骑着马，眼光看到了卫昭腰间的匕首，道，“我自见到你，你腰间便别着这把匕首？这是那位大统领送你的吗？很好看。”

卫昭垂首看了一眼腰间的匕首，笑道，“这又是你从那些人那里听来的？”

狄哲道，“他们吃饭的时候都喜欢讨论你和那位大统领。但说起来的时候，都是带着尊敬的语气。每个人好像都希望你们好。这真是很奇怪。在我们西狄，如果一个人很强，就会有很多人想着去超越他。如果一个人很美，也会有很多人去抢她。可在你们晋国，你们竟然都真心的在祝福，没有人嫉妒。”

卫昭噗嗤一笑，道，“那是因为他已经很强，别人知道无法超越了。那人虽然美，可也不是任人践踏的。这叫什么来着，知难而退吧？”

正说着话，卫昭余光看到赵立他们已经快要跟上来了。她转头问赵立，“赵立，我们还有多少时日到京都城？”

赵立道，“也就二十天的样子。今日已经是二月初九，顺利的话，咱们能赶在三月前到达京都城的。”

二月初九？

这日子让卫昭的神情变了变。

二月初九，她应该将那份给姜安备得得贺礼打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