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羡陪着之后，卫昭的心安定了许多，又或许是因为狄野已经来过一次，且在秦羡那里没有讨到便宜，她心里知道，他不会再来了。

她现在担心的便是绾绾，自那日只说了那一句，“幸亏是受辱的不是小殿下”，她就再也没开过口。

好在她一直劝着，她终于肯吃些东西了。心理上的创伤也只能等着慢慢抚平了。

赶了几日的路程，终于过了边境。

“绾绾，我们到了晋国的国土了。”卫昭对绾绾说道。

绾绾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的，大声哭了出来。

外头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很难过。知道那哭里面含了多少苦楚和委屈。

回到晋国，才让绾绾觉得真正的安全了。

卫昭拍着绾绾的后背，任由她哭着。她偷偷别过脸去，这期间，用袖子擦了好几次眼泪。

绾绾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卫昭道，“我像是死过了一回。”

“我知道，我也死过一回，能活着，便还能做许多事情。绾绾，我不叫你和我一样，身上背负的太多，但你也得有个信念好好的活下去。”

绾绾摇摇头，“我没有信念，我一直以来都不是个有信念的人。”

“比如杀了他呢？”

“杀了他又怎么样呢？我的身子已经这样了，杀了他，就能还原吗？”

“还不了。”卫昭道，“许多事情发生了，就没法再挽回了。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受些，让那些害我们的人难受些。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小殿下，我苦……”绾绾又扑在卫昭怀里哭了一通。

等到了一家客栈，众人都各自收拾着，准备好好歇息一下。

卫昭拉着绾绾下了马车，一下去，便瞧见李汉站在马车跟前，直愣愣的看着她，像根木头。

卫昭知道，这里头，除了她，便是李汉最难受了。绾绾的哭声，他在外头听了，一定心如刀绞。这个男人不善于表达，他什么都放在心里。

“你可要与他说说话，他一直都很担心你的。”卫昭小声问绾绾。

绾绾摇摇头，“除了小殿下，奴婢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说话。”

卫昭拍了拍她的手，点点头，“好，那都听你的。”

她拉着绾绾的手从李汉跟前走过，绾绾的头靠在卫昭身侧，没看李汉一眼。李汉双脚动了动，没有跟上去。他的视线追随着绾绾而去，也没有喊出声。

等卫昭和绾绾进了屋，卫昭拉着她坐下，她看到窗户外面，李汉还朝这边的屋子傻站着，看着。

她叹口气，对绾绾道，“他向我求娶过你呢，你应当也还记得。”

绾绾双眼无神，只道，“换做以前，奴婢也想过。可现在，奴婢与他便再无可能了。”

“他是个真男人，知道那事并非你自愿，他不会对这事介怀的。”

绾绾看向卫昭，道，“奴婢会介意。奴婢如今配不上他，跟了他，让他成为别人的笑柄吗？知道他好，奴婢才更不能害了他。小殿下莫要再劝了。”

卫昭忙道，“好好好，我这些话再也不说了。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可好？”

绾绾点了点头。

没多时，芸娘送来了饭菜，还问候了几句绾绾，绾绾都答了。虽不似以前那么活跃，但好在是愿意搭理人了。

卫昭看着也放心许多。芸娘红了眼眶，赶忙别过头去，不叫绾绾看到。与卫昭告退之后，出了屋子。

卫昭希望芸娘多来一来，她是个善良的女人，也不会拿绾绾的事情笑话她。同又是女人，卫昭对绾绾而言毕竟是个主子。可芸娘对她而言，是长辈，是姐姐，给她的关怀是不一样的。

绾绾默不作声的吃了饭，卫昭便找了话题道，“芸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你若想吃什么，自己与她说。”

“嗯。”绾绾淡淡应了一声。

卫昭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瞧了一旁的烛台，便想起了那日。她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那晚烛火是你灭的吗？”

绾绾回道，“我在收拾床，等着小殿下回来。他突然就进来，我还以为是你。等我见到是他，已经晚了。他喝多了酒，捂住了我的嘴，好像还没看清楚我是谁。我发不出声音，只好将烛火踢灭，我本来是想弄出点声响的，可是烛火倒下，我想着，一把火烧死我和他也好。可也只是烛火灭了。我又想，那他就不知道是谁了，这样他也不会继续留在屋中等着小殿下过来了。”

卫昭胸中翻涌，起身，将绾绾抱住，“你这傻丫头，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无论什么时候，护着自己才最重要。你怎么这般傻？”

绾绾抬头看向卫昭，道，“若是回到那一晚，奴婢不后悔的。只要受辱的不是小殿下就够了。但我还是恨，恨他，也很我自己。”

“不必恨自己。你那么好，是他错了，都是他的错。”

绾绾又道，“他在那过程中说了话，我先前什么都不想说，只一味想着那晚的事。可我现在好多了，有话要告诉小殿下。”

“你说。”

绾绾道，“他说，是皇后写了密信给他，让他想办法留住你，把晋国的永和公主送给他了。他叫我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得罪了皇后。”

卫昭一怔，她是先前就怀疑过王若卿与狄野有些勾结。可是没想到，她这次竟然还给了狄野一个秘密任务。

这么说来，绾绾这次受辱，也有王若卿一半的责任。

她与王若卿不算有仇，只是她自己谋划的那些事情，需要对姜晔动手。可因为姜安一事，王若卿已经将她记恨在心。

她笑自己果真还是太过单纯，竟将王若卿想的那般好对付。

“小殿下，那些人是坏人，咱们防不住的。”绾绾仿佛看出了她所想，反倒先出言安慰她。

卫昭道，“你说得对，咱们防不住，是因为咱们不够坏，不够把人心想的那般丑陋。绾绾，我们也该学着长大，学着变得心肠硬。这样才能叫别人不敢来害我们。”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秦羡的声音。

绾绾起身，道，“奴婢去开门。”

“你去里屋歇着，我去开门。”

说完，便走到了门边，拉开了门，与他站着。

“有事？”

“新来的县令知道你来了，要来见你，你见不见？”

“大统领去见好了，官场上的事我不在行的。”

“他不知道我在。”

卫昭便会意，秦羡这一路过来的行踪都是保密的。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他奉旨来的。

本来她不想多问，可是方才绾绾的话，让她想问了。从赤哈说的话来看，那事与王家脱不了干系。秦羡既然在查，她想知道查到什么地步了，扳倒王家，无异于打了王若卿的痛处。

“那我也不见了。反正歇息一晚就要走了。他来了，事情就繁琐了。”

“好，那便找个人去回绝了。”

卫昭点头。

秦羡又道，“我要带着赤哈先走，到了晋国，一切便都顺利了，你自己能否应付的来？”

他有他要办的事情，不可能随着她一道走。

卫昭道，“你也说一切顺利了，也没什么可应付的了。”

“好。”

秦羡说着，两人陷入沉默。秦羡该走了，可他一时间又舍不得，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便这么站着了。

“赤哈的话有用吗？毕竟只是一人之言，大统领可是要去找更多的证据？”

秦羡微微皱眉，她应当知道这些话不该是她问的。

卫昭道，“赤哈是我找到的，原本当个礼物送给大统领了。可现在事情不同了，我与王家有了私仇，便多句嘴想问一问。大统领若觉得实在是不便，那我也不再问了。”

“什么私仇？”

卫昭刻意不瞒他，说道，“狄野受了皇后的指使，要将我强留在西狄。”

“为何？”

“大约因为我救了七哥一事。”

争权夺势，皇宫素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一点，秦羡自然也知道。是以她的理由在秦羡这里是成立的。

秦羡沉默片刻，说道，“此事你不要出面，否则他们一定会对你不利。这事你也别指望会有多顺利，王家盘根错节，不容易被撼动的。此事我会尽力去查，至于能查到什么地步，王家又能落得什么下场，也要看圣上的意思了。”

“嗯。”卫昭垂了垂眼眸。

秦羡又道，“你也不要难过，许多事情不是你报仇我报仇就能如愿的。你在宫中首先得护着你自己。绾绾的悲剧已经不能挽回，但你却不能叫那事还能发生在你身上。那便是你才蠢了。”

卫昭咬着嘴唇点点头，“大统领的话，我记下了。日后一定谨言慎行。”

“回去便让圣上给你建了公主府，早日搬出来也好。”

“待回去再说吧。”

楼下刘才此时来了，却不是来找卫昭，而是专程来找秦羡的。秦羡便与卫昭微微颔首，先走了。

目送秦羡离去，卫昭和上门。

离着二月初九不远了吧？即便是秦羡办得那件事无法撼动王家，她亦给王家备了一份厚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