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狄的老皇上归天的消息，在晋国所称的大年初一的早上传遍了整个王城。
酒肆已经开了张，但早上很是冷清。整个王城笼罩在肃穆凄冷的氛围中。
王五让人早上一人吃了一碗面条，按照习俗，早上是不能打扫卫生的，否则会将财气扫地出门。做生意的人，便更在意这些了。
王五站在门口，看了看天，感叹一声，“这是要变天啦。”
说完，便又转身，进了厨房，端着面条到了后院中，搁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三位将就些，粗茶淡饭的。我们几个男人家，也不会包饺子，只能委屈你们吃面条了。”
郭仁毫不客气的拿了筷子，“一样，都一样的。填饱肚子就行，咱们这些从军的，不在乎这些什么南方北方的习俗。”
王五笑了笑，“郭副将是个性格爽朗的人。”
秦羡将一碗面推到了孟芷跟前，“吃。”
“谢谢。”
孟芷便拿了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耳边却都是郭仁大口吃面的响声。
王五不由哈哈笑了起来，道，“郭副将慢着点吃，这厨房还有呢。吃完了，自己去盛，保准管够。”
郭仁嘿嘿笑了一下，又埋头吃起来。
秦羡却没急着动筷子，问道，“赤哈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了？”
王五道，“草民正要和大统领说这个呢。原来昨晚就该打听到的，可宫里头出了大事，然后就全城戒严了。草民的人就先回来了。”
“宫里头出了什么事？”
“那位西狄的皇上昨夜归天了。”
秦羡凝眉。
郭仁嘿了一声，道，“他死得还真是时候，除夕夜这么死了。这要是再坚持一下，又能多活一岁呢。”
王五道，“西狄这边不过咱们的除夕，自然风俗也是不同的。”
郭仁哦了一声，便端着空碗，起身，“厨房是在那边吧。我再去盛一碗。”
“就在那边。郭副将随意。”
“我随意的很，你别嫌我吃得多。”
“不会不会。”见郭仁走了，王五又道，“今日一早，人就出去了。方才回来，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秦羡不说话，听着他说下去。
王五继续说道，“这段时间赤哈一直都在王城，而且每家赌坊他都去了。他带了不少银子过来，可是手气不好，全都输完了。不仅输完了，还欠了赌坊很多银子。据赌坊里的人说，最后一次见到赤哈是七天前了。他欠了赌债还不起，被他们毒打了一顿，估计打残废了。那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了。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能赶回边境去和咱们见面。依照他的身体状况，应该还没有出王城。但王城这么大，找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羡道，“他如今身无分文，应该没有什么合适落脚的地方。劳烦你找人再去问问，应该还会有人看到他的。”
“好，草民这就吩咐下去。”
王五刚走，郭仁又端着一碗面过来。见秦羡跟前那碗面还没有动，便坐下来，问道，“大统领，你不饿吗？这面条久了，就会结块的。”
可秦羡此时却若有所思。
西狄的皇上归天，那狄巴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新一任的王。这于卫昭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
宫里头来了人，找了王五要酒。
王五吩咐手下的人去准备，几个伙计便赶紧去准备了。
几个伙计到了后院，也没在意秦羡三人在那吃面。其中一人喊道，“李二狗，你干活利索点哩。指不定今天要送好多酒进宫呢。”
那人笑呵呵的应了，“好好好，你放心，我保准都弄好，让那些西狄人每个人都能分到酒喝。”
王五听到有人喊李二狗，便停了步子，拉住一个伙计问道，“那是个新来的？”
“嗯，也是个可怜人。险些在王城里饿死呢，过来讨份活。前段时间店里忙，就收下了。这小子干活很卖力呢。”
“好。继续干活吧。”
郭仁却也听到了，小声问秦羡和孟芷，“他叫李二狗哎，你们都听到了吗？你说会不会是李大狗的亲弟弟？李大狗，李二狗，一听就是一家子人啊。”
孟芷和秦羡埋头吃面，根本没人理会他。
郭仁悻悻摇头，起身，又去盛第三碗面条去了。
——
绾绾正在替卫昭梳头，卫昭突然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道，“大早上的，就有人在骂我么？绾绾，是不是你？”
绾绾笑道，“奴婢看啊，是有人想小殿下了。今天是年初一，肯定一直在念叨小殿下呢。”
“就你话多。”
正在此时，突然听了有人敲门，“小殿下，是我。”
卫昭一听，是云鹤的声音，便对绾绾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弄些吃的过来。”
“是。”
绾绾拉开门，朝着云鹤欠了欠身子，随后出了屋子。
云鹤进来，沉声道，“昨夜，西狄的老皇上归天了。”
卫昭起身，问道，“消息确切吗？”
云鹤点头，“早就传开了。宫中现在正在准备太子的登基事宜。”
“这么急？老皇上不是先要火葬吗？”
云鹤抿唇。
卫昭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道，“明白了。我没有猜错，这位老皇上果然已经病重到没法召见我了。他们本来急着完成这次和亲，是想借晋国的力量来稳住狄巴的皇位。让其他有异心的皇子都有所忌惮，可他没有活到那个时候。上次狄勒的事情或许就是与此有关。他们很急的将狄勒给圈禁起来。此时又急着登基，就是想早点稳定局势。可越是这么急，越容易出事。云鹤，狄勒那边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鹤摇头，“狄勒的府上被人重重守着。无人进，无人处，很安静。”
卫昭皱眉，道，“不该这样的。难道真的会有那么顺利？若是狄勒这么不堪一击，那狄巴他们那么怕他防着他干什么？”
这一点，云鹤也没有想明白。
或许事情就是这么顺利吧。
卫昭说道，“一旦狄巴当了皇上，他更是会促成和亲。狄勒我们已经不用指望了，我实在是没想到这西狄的皇上死得这么快。云鹤，我们还能想到什么方法破坏和亲？”
云鹤道，“属下可以找人动手，如果那个公主出宫的话。”
卫昭道，“若真的要找人，只能找当地人。这样，你们才不被怀疑。或许可以以狄巴登上皇位，便要毁掉和亲，不愿将自己的亲妹妹远嫁晋国。”
“这个理由尚可。”
卫昭想了一下，又道，“现在西狄的老皇上归天，宫中早晚要办葬礼，这位公主是要守孝的，许是暂时不会出宫。我们要等她出宫怕是不容易。”
“在路上动手也好。我们也有更多准备的时间。”
卫昭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还得细细斟酌一番。”
就在此时，门外李汉敲门，“小殿下……”
云鹤前去开了门，李汉见是云鹤，也并未多言，躬身送上一张帖子。
“这是？”
李汉道，“西狄的新皇上登基，晚上请小殿下进宫一起庆贺。”
“啧啧，爹刚死呢，就急着登基，还要庆贺，这是得多盼着自己爹死啊？最是皇家最无情啊！”魏棠远远就瞧见云鹤进了卫昭的屋子，可他苦于没个理由上前。看到李汉过来找卫昭，他便立刻跟过来了。
李汉瞪了他一眼。
魏棠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李汉道，“你个傻子。小殿下也是皇室中人。你在骂谁呢？”
魏棠一阵尴尬，忙道，“小殿下，我这说西狄人呢，没有辱骂咱们晋国皇室的意思啊，你别误会。”
卫昭道，“看在今天是年初一的份上，且当你是童言无忌，便不计较了。”
魏棠刚要感谢，却又反应过来，道，“小殿下，我年纪比你大吧？你这是不是在占我便宜啊？”
李汉笑了一声，道，“说你是个傻子，你还不同意。这话，我都听出来了。”
魏棠气道，“李二狗，谁傻，你心里没点数吗？”
卫昭立刻止了二人“好了好了，大早上就拌嘴，别吵了，我脑袋疼。”
云鹤问道，“小殿下准备去赴宴吗？”
卫昭将那帖子握在手里，道，“人家现在是皇上了，不去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