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也去了一趟后院。

那些人闻着酒香都凑了过去。

赵立见卫昭走来，便立刻轻咳一声，给旁边的人使眼色，那些人立刻正了神色站好。

卫昭道，“这酒是晋国的酒，我知道你们都嘴馋了。按理说，今日是除夕，我应该让你们喝的。可我担心会出事，我们毕竟是在西狄。喝了酒容易误事，等回到晋国，你们想喝多少，我就给你们多少，绝不小气。但在西狄，不行。”

众人虽有些嘴馋，可也都能理解。出关前被夜袭，出关后，险些与狄野的人干起仗来，这些他们都还记着呢，不敢掉以轻心。

赵立道，“小殿下不必觉得委屈了我们。我等几人都是军中的，大统领是明令禁止不能饮酒的。不能到这里来了，就坏了规矩。这要是回去，大统领非赏我们吃军棍不可。”

几人一笑。

卫昭也放下心来。她随即唤来芸娘和蓉娘，道，“你们二人会做的菜多，晚上让大家都吃点好的。还有，这酒也不能全浪费了，我记着有道菜叫什么酒酿圆子，反正你们看着弄，让他们舔一口，也算是喝了。”

芸娘和蓉娘忙颔首应了，芸娘不由道，“小殿下真是怎么都替咱们想着了。小殿下尽管放心，这些都交给我和蓉娘二人了。”

“好。”卫昭又说道，“大家都别光顾着吃啊，手上没安排事的，该帮忙的都得去帮忙。想吃白食的，晚上就清粥伺候。”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卫昭嘴角噙着笑意，准备转身离开，却余光看到那酒坛子上的封口上贴了一个连字，便道，“这酒是连家的？”

赵立忙上前道，“应该失了。连家的生意做的大，很多商人来西狄做生意都被欺负走了，但连家却在这站稳脚跟了。属下记着，离着咱们院子不远处，就有一家连家的酒肆。小殿下若是有兴致，可以去瞧瞧。”

“好。你们吃着，不要耽误正事便好，我先上楼去了。”

“咱们好端端的成了搬运工了，王五，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咱们几个过来，就使劲的多加了些货运过来是不是？”郭仁累得满头是汗，靠在院子里的墙上喘着粗气。

王五正在清点货物，不由笑道，“哪能啊。这来一趟西狄送货不容易，所以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是能多运就多运。你就说这酒，西狄人喝的酒比咱们晋国的酒烈。原以为大当家的到这来卖酒人家根本不要。可没想到，这里的女人看上了，经常过来买。这到了什么节日，连皇宫都要过来提前订。给那些皇室的人喝，能多喝些，也不上头，不至于醉酒难看。所以啊，一直是供不应求。”

郭仁指了指王五，道，“要我说你们大当家的奸商呢，哪里都能看到商机。”

王五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秦羡搬了最后两坛子酒进来，郭仁忙上前道，“大统领，早劝你不要干这些活了，你非不听。属下几人去干不就行了？”

秦羡凉凉看他一眼，“你若不歇着，最后两坛早被你扛进来了。”

郭仁讪讪一笑，道，“属下也没少干，稍微有些累了。不过大统领，你就算是穿了这伙计的衣裳，可看着，一点也不像个伙计。得亏你路上一直低着头只管走路，若不然，叫人看见了，非得怀疑你的身份不可。”

郭仁的话提醒了秦羡，他认真问道，“我这般不像个伙计？”

郭仁认真摇头。

秦羡又看向孟芷，他一共带了五人出来。来西狄时，留了三人在边境县衙看着，以免那边有什么变故。

孟芷抿唇，随即摇头。

秦羡最后看向王五，王五便道，“大统领雄姿伟岸，确实怎么样也不像个伙计。但大统领若是在这里少出门，也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郭仁道，“哪能不出门？你忘了我们干什么来了？我们要找人呢。不出去怎么找人？”

王五道，“我这里有人，先帮着你们找。何况你们是生面孔，一旦出去问人，会引起怀疑。所以还是在这里少出去为好。”

秦羡点头，“他说的没错。我们先等几日，若是他们的人找不到，我们再去找也不迟。”

郭仁应了。

王五道，“这王城里赌坊不多，我着人去问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你们三位在后院歇着，我去前面吩咐安排一下。”

“好。”

王五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道，“大统领，今日是除夕。草民让他们给你们准备点好的酒菜。简单的过个节，将就一下。”

秦羡还没开口，郭仁便道，“好的饭菜就行了，咱们不能喝酒，这是军纪。”

“明白明白，是我一时糊涂了。那几位先歇着。”

等王五走了，郭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嘿，这日子也过得太快了，怎么转眼又除夕了。今年这年，只能在西狄过了。”

秦羡懒得理会他，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

郭仁也端了张凳子坐下，坐在秦羡不远的地方，“大统领，小殿下也在呢？女儿家的，今日应该格外的想家吧？”

言外之意，你要不要前去探望安慰一下？

秦羡白他一眼，言外之意，要你多嘴？

郭仁却不死心，端着凳子往秦羡这里挪了挪，道，“小殿下那边人多，要不咱们过去一起热闹一下？”

秦羡直接道，“你想告诉西狄人，我们来了？”

郭仁道，“那不能吧？小殿下那里可都是自己人啊！”

“谁保证里面都是自己人？除了那几个我亲自选的，其余的人我都不信任。”

郭仁细思极恐，怪不得秦羡要自己选了手底下的人一路护着卫昭前去。原来他一点也不相信那些同行的人。

郭仁点点头，“大统领说的也是。那些人到了关键时刻能顶个熊用？上次遇袭，还不是咱们那些人冲在最前头？”

郭仁说着，突然看到秦羡的神色变了，他忙止改了口，道，“好在已经化险为夷，还是大统领未雨绸缪，想的周全，小殿下一定对大统领感激的不要不要的。”

“知道我为什么选了李汉，却没叫你上你一起吗？”

郭仁摇头。

“因为你花太多，我怕九公主路上忍不住就把你给丢下了。”

“……”郭仁反驳，“赵立话也不少，大统领不知道？”

“嗯？”

“他平日里在你跟前装的少言寡语的，其实背后很是话多呢。当时送小殿下出京都城，小殿下喊着要嫁给殿下的时候，就属赵立起哄的最凶。”

秦羡细细一想，好像那在人群中起哄的还真是他。当下也有些后悔了，也不知道赵立说话有没有惹她烦了。

郭仁自顾自说道，“其实啊，或许小殿下就喜欢那种话多的，听着热闹啊。大统领你平日里话那么少，小殿下想找你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兴许三两句话，就被你聊天给聊死了。大统领，你也该反省一下了。”

秦羡抽了旁边的九天直接敲了他的头。

郭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了。

到了晚上，西狄的大街上还有些热闹。因为西狄这里晋国的人越来越多，被他们影响，这除夕也变得热闹起来。

绾绾瞧着，便央求卫昭一起出去走走。

卫昭与李汉商议，并不走远，再由魏棠和云鹤一路护着，便可保证万无一失。

等到了街上，人头攒动，果真是热闹非凡。

几人走着，便到了一家酒肆门口，那门口挂着的旗子上便赫然有个连字。

这家酒肆应该就是连家人开得了。

王五以为是来了客人，刚要出来迎接，却瞧见是卫昭，忙跪了下来，心情有些激动，“原来是小殿下来了。”

卫昭看到王五，也有些惊喜，让他起身，便问道，“你怎么来了王城了？”

王五便起身回道，“来运送一些货物。小殿下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来坐吧。”

卫昭便带着身后三人进去，王五忙命人沏了一壶茶过来。闻着茶香，卫昭道，“我们随身带的茶已经喝完了，这几日正想着呢。在你这喝到了晋国的茶，真是觉得亲切，也显得格外的好喝了。”

王五笑道，“晚些时候小殿下走的时候，草民让人给你带些走。是草民考虑不周，应该提前告诉小殿下，这到了王城若想要什么，是可以到连家的铺子里直接取的。”

“我哪好意思一直麻烦你们。就算是要取，也得备上银子。我是没想到，这里还可以买到晋国的茶叶。”

王五道，“大当家的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搬到这里来卖，这茶叶啊，早早就有了。”

卫昭不由一笑，“连叔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大约因为是除夕，队伍里的人都很开心，街上也有过节的气氛，被影响，卫昭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与王五聊着，门外一帘之隔，却有人在看着她。

看她优雅谈吐，时而展露笑颜。她随意勾了耳边的发，一双雪白的手。

孟芷就在不远处站着，却看着他。

他的眉眼十分柔和，那是她独独对她才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