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何等聪慧，立刻知道苏莺莺的顾忌，说道，“我进来时，只有绾绾跟着，还有那位凤，那位看着面生的姑姑在，没有旁人知道。”
听了卫昭的话，苏莺莺心中的警惕松懈了几分，可一想，跟前之人，乃是堂堂晋国的公主，便有警惕了起来，道，“这不过是普通的补药，九公主搞错了。”
卫昭听了便道，“我能救七哥的命，这药做什么用的，自然是知道的。莫不是我要拿了这些药渣去找太医，你才肯承认？”
“你……”经了上次一事，苏莺莺心中觉得这位九公主是可以利用的。而如今，她凭着自己的手段重回皇宫，可见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如今七皇子姜安已经解了毒，这皇宫，朝堂，乃至天下的局势可能都会有所改变，这位九公主可依附的人又多了一个。苏莺莺盘算着与她合作定是对自己有益的。可偏生横生枝节，那太子竟然……
你字出口，苏莺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她等着卫昭开口，才能判断自己能告诉她多少。
“你是否有喜了？”
苏莺莺苦涩一笑，“真的是喜么？”
卫昭心中暗道苏莺莺如今的身份，有个孩子的确不是件好事。
“你不想要，我也不好阻止。我只问你，你可想清楚了？那毕竟是你的骨肉。”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这孩子存活于世，又是个什么地位？日后兴许活的连蝼蚁都不如。我如今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能保全他，还不如趁他未成形时便将他扼杀了吧。”
“娘娘可想清楚了？”卫昭并非什么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只是她知道苏莺莺的身份。想着她半生凄苦，日后若是安分在宫中也能享了荣华，可偏生她又是带着任务来的。不管日后会不会暴露，抑或任务能不能成功，她都是不能在晋国待下去的。他们这些北齐人，终归是要回到北齐的，哪怕只是一缕魂魄回去。可能回去是什么时候了？又或者任务真的失败了呢？若是身边有个孩子，也有个念想，日后也能照拂一二，免了她孤苦无依。
她是为了北齐在这里的，卫昭想对她尽这份心意。
苏莺莺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她很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姜善每每宠幸她，都会给她送来避子汤，不叫她有孕。可唯独与姜晔那一次，她就这么怀上了，真是讽刺的很。这孩子若是姜善的，她尚且有些犹豫，可这孩子却是姜晔的，姜善心中定然清楚这孩子不是他的。此事一旦被姜善知道，她的小命现在就保不住了。
为了保命，她必须牺牲这个孩子。这孩子本就不该来。来了，也不过是个孽种罢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抬头对上卫昭的眼神，“我想清楚了，这孩子不能要。”
“我能否问问缘由？”终究还是不愿她这么决定了，卫昭仍不死心的问，“只因为你是北齐人吗？”
苏莺莺苦笑，“你的父皇不会让我一个北齐人怀上皇家的子嗣的。这一点，你该比我清楚。”
“我想到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谁？”
“我的皇祖母，薛老太后。虽然此事有些冒险，定会惹了父皇不高兴，但却能保住这个孩子，你可以试一试。”
“薛老太后？她不是从来都不过问后宫之事吗？”苏莺莺狐疑的看着卫昭。
“可她却宅心仁厚，又信佛，如今七哥大病初愈，你这个孩子来的也是个好兆头。你去找了皇祖母，此事尚有转机。”
苏莺莺暗自思忖，想着这位九公主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便又问道，“这件事在我没下定主意之前，你会替我保密吗？”
“那是自然。若你觉得方便，日后我可以定时来给你号脉。”
“嗯。”
卫昭作别了苏莺莺，出门时，见了风影福身相送。她停下脚步，看了看她。这是她这么近的看着她，许久未见，她好像老了许多。
“请姑姑照顾好你家娘娘。若有事，可来悦仙宫寻我。”
“是，九公主。”
卫昭便与绾绾出了南薰殿。
绾绾道，“那位姑姑看着面生，是新来的吧？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鬓边那么多白发？”
“她呀，少年白，其实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
“嗯？小殿下这个也知道？”
“哦，在这之前听苏嫔娘娘提起过，就是上次在桃花庵中。”
“原来如此。”
“记着，今日的事一定要保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是，小殿下。”
——
西狄滋事，这消息在军中不胫而走。秦羡便加大了操练的力度，在帐中与几个副将商议着如何训练，尤其是要对待那些善于骑射的西狄人。
正说着，帐外有人来报，“大统领，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魏家二公子。”
在百官之中，秦羡对魏延还有些敬重，他不弄党派，有自己的立场，且为官所言所行，都是心系晋国，让他觉得可以信得过。而他的那几个孩子，也都是名声在外，靠着自己的能力谋了职位，很少拿着魏相的名头在外仗势欺人，这一点实属难得。
“你们再商榷一下，我去瞧瞧。”秦羡听完，便准备走出去，又停下，回身道，“孟芷，你与我一同去。”
孟芷一愣，不想去见魏棠，可又不好违背秦羡的意思，便跟着他出了营帐。
魏棠不是军中人，若没有秦羡或其他副将的首肯，没法进入军营中，是以他被拦在栅栏外等着。
见到秦羡和孟芷走过来，他便欢喜的跳起来挥了手，孟芷不屑的偏过头去，不看他。等到二人走近了，发现魏棠身后还有还几匹马。
魏棠得意的说道，“这都是从王绍那里弄来的，你们瞧瞧，可都是好马。用得上，就都放在这里了，也算我做了点贡献。”
秦羡瞧了一眼，对孟芷道，“你将马牵过来，都送到马厩那边去好生喂养。与我们的马别弄混了。”
“是。”
孟芷上前，将马牵了，对魏棠笑眯眯的模样视而不见。
秦羡见魏棠的目光一直追着孟芷走了很远，轻咳一声，魏棠收回视线，讪讪一笑，道，“对不住，秦大统领，我失态了。”
“你瞧上孟芷了？”
秦羡快人快语，快的让魏棠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愣愣点头，又问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秦羡道，“她不错，你眼光更不错。”
“是吧？呵呵……她喜欢我这样的么？她还没许配人家吧？”
“你呢？”
“我？我家中没有娶妻，连个妾室也没有。我是不遇到自己喜欢的，是不会将就的。”
依照魏棠的家世，他这个年纪早就儿女好几个了。一直到现在都还单着，许是就是他说的不愿将就。人品，家世都是没得说的。秦羡心下对魏棠有些满意，只是不知道孟芷那里……
“很好。不过她的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自己去问。”
“那是那是，感情的事情也不能假手他人。”
秦羡想着魏棠定是假借送马为由，特意过来看孟芷的。只是他未免太过实诚，若是这马一次就送一匹，来的机会便也多了。
秦羡也没做他想，让他进了军营，又问道，“那马，王绍是怎么舍得给你的？”
“这小崽子不是一直想着娶我小妹么？没事，就拦着我和大哥一口一个大哥二哥的喊着。我呸，我听了都想揍他。这种妹夫，我可不敢要，要了就是家门不幸。上次那马，你和她都说好，我就寻思着再给你们送些来。我向王绍开了口，也没向他承诺什么，这个小崽子开心就把马送给我了，还说我这个二哥要什么尽管向他开口，你说是不是个傻蛋？”
王绍想娶魏芙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新闻，魏延一直以来都是不闻不问，王承起自己的事还有要忙的，又因为面子上挂不住，也闭口不提了。只有王绍像个小丑一样，还在忙活着这事，早就成了京都城内的笑话了，偏偏没人和他说，他自己还乐在其中。
秦羡陪着魏棠走了一段路，又想着他今日过来是为了孟芷而来，便道，“孟芷在马厩那里，你自己过去瞧瞧吧，我还要回去，有事要处理。”
“秦大统领……”魏棠一句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耳朵还疼的厉害，想起在家中刚与魏延提了他想从军，就被魏延毫不客气的拎了耳朵，疼得他嗷嗷直叫。魏驰与魏芙劝了都没用，最后他自己妥协，魏延这才松了手。
摸了摸耳朵，魏棠还是作罢，只对秦羡笑道，“我就是觉得秦大统领很亲切，想叫两声。”
秦羡，“……”
见秦羡转身走了，魏棠寻了孟芷的方向，赶紧走了过去。刚走到马厩，就见孟芷已经将马安顿好，要走，被他拦住。
“你做什么？”孟芷冷冷的问。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认识一下，你觉得我怎么样？”魏棠素来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他难得有个喜欢的人，想着来军中陪在左右已经是不可能，那只能直接问人家姑娘的心思了。若人家姑娘也有意，那就一拍即合，直接迎娶进相府了。
“不怎么样。”孟芷说完，推开魏棠就往前走。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啊？你是觉得我哪里不好么？”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有什么好的？”
孟芷话语里的不屑打击到了魏棠的自尊心，让他十分不服气，“我生的那个家庭又不是我选的，我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不思进取，哪里是个公子哥的模样了？”
孟芷干脆继续打击他，指了指后面的马厩，道，“把里面的马粪清理干净，我就信你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孟芷只是想让魏棠知难而退，可没想到魏棠二话不说，将衣摆一撩塞进腰带，走过去，拿了铲子锹就直接进了马厩。站在那里斗志昂扬的吼了一句，“你说的啊，我弄干净了，你要对我刮目相看。”
“好。”一边说完好，一边已经转过身径自走了，留下魏棠在那黑吃黑吃的铲屎（马粪）。
旁边围了一群小兵围观魏二公子铲马粪，一个个的憋着笑，瞧着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