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秦羡在身后突然发问,卫昭的步伐一顿,转而转过身,笑眯眯的看向他,“听闻昨夜是秦大统领替我叫的魂,救了我一命。太医院的人都听到秦大统领叫的撕心裂肺,求我不要死。”
分明没有什么撕心裂肺,更没有什么求她不要死。秦羡刚要解释,却又突然反应过来,那不过是卫昭故意说的。
他的理智终于又恢复了,拢了衣袖,道,“九公主继续散心,下官便不打扰了。湖边湿滑,九公主还是小心些为好。”
虽是关心,却也是不冷不热的。
这一次,却是卫昭又叫住了他,“秦大统领……”
秦羡本就还未举步,听了卫昭叫他,便看向她。
卫昭说道,“若是在皇宫中谋害公主,查出来是谁,该是个什么罪名?”
“谋害皇族,形同谋反,自是个死罪。”
“好,多谢秦大统领了。”
微微欠了身子,准备离开之时,卫昭又仿似想起了什么,对秦羡道,“秦大统领又救了我一次,不过我不会感谢你。秦大统领救我多少次,也都是你欠我的,你还不清的。”
秦羡微微蹙眉,不明白她话中意思。卫昭也不解释,缓步朝前走了。
等到觉得秦羡已经走远,她又回了身,看了那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早已淡开。
绾绾跑过来,问道,“小姐与秦大统领说什么了?奴婢怎么瞧着秦大统领的脸色并不好?”
卫昭一笑,“我那是在谢他救命之恩呢,可他好像并不领情。”撇了撇嘴,又道,“咱们不管他,好好寻寻有没有线索。”
绾绾点了点头。
卫昭便沿着路寻着,她比先前更加小心起来。如同秦羡所说的,湖边路极为湿滑,她若是不小心些,还得落入湖中。
猫着腰寻了一段路,除了杂乱无章的脚印,什么也没寻到。腰倒是酸了。
她起身,靠着边上的一块大石坐了。用手遮着,朝绾绾的方向看了,唤道,“绾绾,快回来吧,不必寻了。”
绾绾听到卫昭唤她,便起身,小心的上了岸边的小路,一路小跑着朝卫昭走过来。到了跟前,问道,“小姐可是寻到什么了?”
卫昭摇摇头,道,“怕是什么也寻不到了。那人行凶之时,便已做好了这些考虑,什么也没留下。罢了,我算是白白被淹了。”突然又想起什么,她又道,“也不算白白,那人推我下去时,我还有些意识,本能的好好抓了他一下呢。”
绾绾欲哭无泪,“我的好小姐,你险些丧命,却只是抓了他一下,怎么算都是你吃亏呢。”
经历的多了,卫昭也不似先前那样哀哀戚戚了。她笑得十分淡然,道,“日后谁吃亏还不一定呢。我既然不死,便不是别人随意能捏的软柿子。”
“谁说你是软柿子了?”清冽的声音传来,接了卫昭的话。
卫昭转过头看过去,露出一个笑脸,唤道,“七哥……”
今日姜安着了一身月白锦衫,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绾绾扶了卫昭走了过去。
姜安见了她皱眉,虽有埋怨,却更多心疼,“昨夜刚在这里吃了亏,怎么今日又敢跑过来?”
绾绾忙在一旁道,“小殿下一点也不听奴婢的话,还是七皇子该说说她。”
卫昭俏皮一笑,“绾绾,你可是想换主子了?好,今日我就做主将你送给七哥了。”
绾绾被吓着,忙求饶,“小殿下,奴婢哪有这个意思?”
卫昭故意逗她,道,“那你帮着七哥一起责怪我,那就把你送走。”
绾绾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说道,“小殿下,奴婢万万没有那个意思,奴婢可都是为你好啊。”
卫昭笑的直不起腰,顺手扶了姜安的手臂,道,“七哥,你瞧她傻不傻?真是个傻丫头。”
姜安眼神落在那一只素手上,又见她主仆二人相处甚欢,也不由一笑。又眸光清冽的看向卫昭,只觉她已经失忆,还能与自己亲厚,已经让他十分欣慰。又觉得她十几载过得坎坷,如今失忆却也还是不能侥幸好好活着,让他十分疼惜。心中便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力护她周全。
见卫昭终于止了笑,姜安这才道,“你也闹得够了,早些回去吧。”
卫昭道,“七哥身子也不好,怎么不见你回去歇着?怎么总爱管着我?”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不妥,可卫昭的语气有了几分撒娇在里头,是以姜安一点也没在意那话中的不妥。他满眼宠溺,道,“我本身就是个药罐子,你与我不同。你若安好,我才能安心。”
卫昭即便对姜安没有情愫,这话听了也不免有些羞怯,道,“七哥安好,小九亦能安心。方才那位小姐,可是皇姐替你选的王妃?”
本来只是转个话题,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问,更像是刻意去问,倒是添了几分暧昧在其中。
姜安泰然回道,“那位是魏相之女,魏芙。皇姐的意思我并不清楚,尚未过问。你瞧着她如何?”
卫昭实言道,“极好,与七哥,相配。”
“她再好,也不及你。”
——
秦羡出宫之时,特意问了高海,那事情查了毫无头绪,姜善那边也只能作罢。用高海的话说,九公主只能吃了这个亏,过几日就该回桃花庵了。
秦羡颔首谢了,便举步走了。
一转身,高海便将秦羡的话都转达给了姜善。姜善意味深长的点了头,没有多说。
长生看了时辰,便加快了赶马的速度。早些回去,正好还能早些吃上午饭,迟了,又得叫薛老夫人与孟澜久等。
马车终于在大统领府门口停下,长生跳下马车,替秦羡撩开了车帘。
秦羡下了马车,举步进了府中。
刚进了府中走了几步,秦羡抬眼便看到回廊处有个婢女在那坐着,正摇着团扇。正值炎炎夏日,府中下人无事时,便会在回廊处纳凉,那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长生眼见着秦羡竟然换了方向直接朝那回廊处去了。
那婢女正摇着扇子纳凉,渐渐有了些困倦之意。眼前突然一暗,她睁开眼,便看到秦羡,立刻惊得站了起来,又赶紧欠了身子,“将,……”
还未说完,手中的那把团扇就被秦羡夺了过去。
那婢女吓得魂不附体,忙跪了下来。
秦羡没有看错,那是昨日进宫之时,在街上买的那把。另一把掉进了御花园的湖中,已经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这是从哪里来的?”秦羡问。
秦羡一向严肃,虽不常在府中,也不怎么过问府中事宜,但下人们不约而同的都惧怕他。也唯有长生还能在他跟前开些玩笑。
听秦羡一问,那婢女立刻回道,“那是奴婢捡到的,这扇子在混着一堆树叶在簸箕中,奴婢本来要去倒了,瞧见了,觉得十分好看,便拿了。大统领息怒,奴婢并没有偷盗府中财务。”
这婢女这般战战兢兢原是以为秦羡要斥责她偷了府中的东西。
秦羡也有些不忍,道,“我没这个意思。这扇子,我收下了,你退下吧。”
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婢女哪敢多问,赶紧起身,退下去了。
秦羡拿着团扇看了看,上面是开得明艳的牡丹,还有一首诗: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
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这首诗说的就是她。
“夫君……”
孟澜在正厅中明明瞧见秦羡回来了,本要去迎,却见他又去了旁处,所以便出来看了。
走近时,便看到秦羡手中拿了一把团扇,便道,“原来这扇子在此处。香兰这丫头昨夜回来就不知道把扇子放到了哪里,早上让我一阵好找。定是掉在某处,府中下人捡了去,当作不要的东西了。”
秦羡嗯了一声,道,“这扇子与你并不相配,日后不必用了。”
说完,便拿了扇子从她身侧走过去。
孟澜追上去,道,“夫君,该用午饭了,母亲已经在等着了。”
秦羡不冷不淡的回道,“你们先用,不必等我,我回去换身衣裳。”
孟澜还要说什么,秦羡却已经大步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