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猫真的是命悬一线了。在同一天里,这是她第二次,离死亡如此的近。
死囚挂着刚风的巨手仿佛撕裂了空气,而没有提前反应的唐猫已经避之不及了,她的脑袋在这突如其来的危险中完全的变成了一整片的空白, 她甚至都来不及害怕,只能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一声仿佛枪响般的声音贯穿了耳膜,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鬓角飞射而过。但对于完全失去了反应力的唐猫而言,这种程度的响动还不足以将她从意志状态里惊醒,或者说,对于一个本能上已经接受死亡的人而言,现实里的一切刺激应当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然而预计而来的冲撞与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反而是耳边传来了死囚极其愤怒的大吼声。她本来就落在死囚的肩膀上,如此近距离的吼叫声终于让这个一时间不知自己是死是活的丫头清醒了过来。
刚才因为轻敌才把自己逼入了必死的绝境,原本就未曾克服恐惧的她真的被死亡逼近,一时间失去了意识绝非偶然。但唐猫终归是一个以反应速度见长的异能者,一旦恢复了意识对身体的控制,甚至都不需要更多的反应时间,几乎是耳边响起吼叫的一瞬间,唐猫就像是一片轻灵的薄雾一般从死囚的肩头升腾而起,借着腰腹部柔韧并且很有力量的肌肉,让她清瘦的身体落叶似的在半空中打着旋飞远。
直到落地之后,那种命悬一线的后怕才让这个小女孩出了一身的冷汗,如同触电一般,剧增的恐惧感甚至让她小腿部的肌肉产生了某种生理上的麻痹,一时间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靠着半蹲的姿势才勉强保持了平衡。
万幸的是,死囚的注意力此时已经完全不在她的身上了,否则的话,凭借着它怪物级别的战斗意识,恐怕刚才那一个站不稳的趔趄,就足以让唐猫重回险境。
显然有更让它愤怒的事情牵扯了它的注意。
唐猫很清楚的看见,刚才抓向她的那只手的中指,从第二指节处狠狠的断成了两截。虽然从生理学上而言,作为一只标准的尸鬼,它不会流血也不会觉得疼痛,因为体液这种东西已经在腐朽成干尸的过程中被蒸馏干净了,而痛觉神经也都坏死萎缩掉了。故而死囚断指的手掌看起来倒是没有多么血腥,像是一个被扯坏的布娃娃……这不过这个布娃娃做工有些奇葩罢了。
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特别的家伙竟然有着愤怒的感情,它竟然在断指之后,朝着罪魁祸首大声的怒吼。
陆轰的一只手臂仍然吊在旧楼三层高的一处阳台上,而另外一只手却早已摆成了手枪的形状,食指上残留的些微青烟,则是宣告了刚才那一声枪响的来源。
千钧一发之际,“虎锥”一枪打断了死囚的手指。
而完成这一击的陆轰之后却没了更多的行动,因为他好像发现了死囚的弱点了。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生物,即便是那种没有脑子,只凭着本能行事的虫豸,凶性大发的情况下,就算是被来自远处的攻击打断了手脚,也绝对不会放弃掉已经在嘴边的猎物。
换句话说,如果死囚是一个生物的话,别说被打断一根手指,就算是脑袋被射穿,抓向唐猫的手绝对不会停滞,仅仅凭借着惯性,也足够把身形瘦小的唐猫撞成重伤,也正因为在出手的瞬间考虑到了这一点,陆轰才没有直接瞄准这个大块头尸鬼的脑袋 ,而是打算用虎锥射穿它手,看看能不能减缓它的力量。
当然,昏暗的环境和救人时紧张的情绪左右了陆轰的准星,这一枪并没有准确的命中,但从结果上看,唐猫还是得救了。这无疑说明,死囚的行为模式跟一般的生物时完全不一样的,它更像是一个精确的机器,选定目标后不会擅自更改,但中途有人打扰的话,它也不介意出手消灭。
半路上遇见的倒霉暗兽,还有突然窜出来割伤它脖子的唐猫都属于这种“捎带消灭”的存在,如果真正的目标在追踪之外,它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但一旦陆轰出现在它的视野,或者发动了足以伤害到死囚的攻击,那么作为主要目标的他一定会被当做优先消灭的猎物。
摒弃了生物应有的本能与反应力,战斗时完全按照优先级和预判来作出行动,这样的东西,或许称之为一个机器更为确切。对,就像陆轰一开始就觉察到的那般,这家伙是一台专职杀戮的机器。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战斗中,很难给予死囚致命伤害的唐猫已经不能发挥什么作用了,即便有她在一边掠阵,也分毫不能吸引死囚的注意力,所有的攻击,都会朝着陆轰的身上招架。
“这样么……正合我意!”
死囚的怒号和陆轰的挑衅几乎同时响起,前者用残破的手掌抄起了砸在地面上的锤子,而后者的右手上再次泛起的淡蓝色的光晕,从天而降。
死囚将硕大的铁锤轮开了一个扇面,凭着陆轰下落的速度,毫无因为的会撞在上面,然而陆轰跳下来的姿势如同高台跳水一般,双脚在上而头朝下,“响迅”的发动让他下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到死囚的反应极限,陆轰几乎是以一个倒吊着的姿势和死囚诡异的丑脸四目相对,然后摆成手枪装的左手食指又发出了一声枪响,穿透力极强的虎锥如同一发锥形的狙击子弹一般,一枪射穿了死囚闪着微弱红光的右眼。
死囚痛苦的嚎叫了一声,脑袋被枪击的惯性打的向后仰去,于此同时陆轰的身体则下落到了更下方的位置,肩膀处正好靠近了大块头心脏的位置。
“神威!”
……
“见鬼!”数公里之外的黄毛男大骂了一声,从办公椅上跳将起来,那样子简直是气急败坏。
他面前的屏幕显示的最后一张画面,正是从死囚的右眼里看到的,陆轰那张倒着的面容,还有从他的食指射出的狂暴的气流。
大屏幕右下角的各种数据还在噼里啪啦的跳动着,然而前方死囚战斗的画面却再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烦躁的雪花点。
黄毛男站在转椅上,嘴角却挂上了不明意义的微笑,与一秒前气愤道要掀桌子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倒不是他又犯了什么魔怔,而是当真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随即他在转椅上蹲了下来,以便双手能够得到显示器前面的键盘,却丝毫没意识到如果从椅子上下来应该会方便一些。
他的手上下翻飞,用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显示屏上输入了一组数据,随即狞笑着说道:“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