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太爷爷过了三天还没有缓过来, 他那么精明的一个老人家,结果在辈份这件事上栽了,逢人就喜气洋洋地说自己当爷爷了,”沈淮与合上书, “我提醒他好多次, 老人家才终于回过神。”
有着淡奶油黄色墙纸的儿童房中, 云朵模样的灯散发着柔和不刺眼的光芒。
小可颂怀里抱着小兔子咬大灰狼耳朵的玩偶,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淮与,等待父亲讲完后, 才郑重点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
小可颂马上过六岁生日,她学会说话很迟, 但后面说话次数却一点儿也不少, 天天叽叽喳喳的, 比玄凤还吵闹。
经过么多年的“熏陶”, 玄凤还没有改掉那个碎嘴子的毛病。
只不过现在有了女儿, 沈淮与处处谨慎照顾,坚决不让玄凤嘴里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以免影响到小可颂。
“难怪太爷爷最近总叫我明茶呢,”小可颂说,“可能是太爷爷又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吧。”
沈淮与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是的。”
与女儿互道晚安后,沈淮与亲吻她的额头:“早些睡觉, 明天我们去看望太爷爷。”
小可颂说:“爸爸也早点睡觉哦!”
她先自己抱着的玩偶认认真真放到床里面的小枕头上, 给它们盖好小被子, 自己才钻到被子中,头枕着柔软的枕头,拉住被子自己裹起来, 闭上眼睛。
沈淮与童话书放好,离开前,卧室的灯悄悄关上。
整个房间陷入温柔的黑暗中。
他并没有告诉小可颂,邓老先生并不是因为欢喜才会记忆混乱。
事实上,老人家上周刚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病。
也就是民间经常称呼的老年痴呆。
一开始只是容易忘记东西,忘记吃饭,忘记系领带,忘记穿鞋子。
后面渐渐的开始迷路,必须要人时时刻刻看管、照顾着。
而就在上周,邓老先生突然对着明茶叫了一声“杜婉玲”。
他记忆陷在过去,思想却到了现在。
邓老先生哭着向杜明茶道歉,个现如今满头白发的老人,老泪纵横,说着以前对不起她,不该去找她说那些羞辱她的话,更不应该为了分开她和邓扶林,而设定那么多的障碍、派人捣乱。
杜明茶好不容易安抚了邓老先生,温声劝慰他好好休息,结果转身邓老先生又叫她“扶林”。
他近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糊涂的时间越来越长。
小可颂当然不会理解这些,她只当太爷爷欢喜的糊涂了。
杜明茶在毕业后就顺利入职外交部,正式做一名能够为国家服务的同声传译员。她很热爱这份工作,最近有些国际会谈接连召开,一直到凌晨才返回国内。
在探望了邓老先生后,她早早睡下了,从下午一直睡到现在,还沉浸在甜美梦乡中。
沈淮与没有打扰她。
到达主卧时,床上杜明茶睡的正香甜,她喜欢在睡觉时搂着东西,还是被沈淮与养出来的习惯,么搂他胳膊,么就搂个抱枕或者枕头。
沈淮与自觉动作已经很轻微,但在他轻手轻脚上床的时候,杜明茶仍旧磨磨蹭蹭翻了过来,搂住他:“老师。”
“嗯?”
“我好想……”
她后面几个字说的含糊不清,沈淮与心中一软。
杜明茶十分独立,那是因为她习惯了一个人。
当初父母猝然离,她被迫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成长,对于一个刚成年左右的女孩子而言,是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她也曾是父母珍爱的女孩,也会因为某些事情而难过,也会需别人的安抚和照顾。
沈淮与侧耳去听,想听听妻子柔软的告白。
但只听到她一连串模糊的话:“……想吃小龙虾火锅烧烤螺蛳粉,老板煎饼果子多放葱花加辣条不蛋……”
沈淮与:“……”
好吧,看来真的馋坏了。
最近杜明茶去的是德国。
杜明茶本身并不适应欧洲的饮食习惯,再加上德国一直是被称作“美食荒漠”的存在,bug叠加起来,令她每次和沈淮与视频都要委屈脸说想要回来吃好吃的。
沈淮与没有动胳膊,往她身侧悄悄更贴近一些,感受到杜明茶将额头抵在他胳膊上,蹭了两下:“……淮与,我好想你。”
沈淮与说:“淮与也想你。”
杜明茶不说话了,她轻哼一声,头悄悄歪了一下,仍旧沉浸在好吃的梦境中。
沈淮与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虽然依旧无法看清楚小可颂的脸,但他可以从杜明茶从小到大的照片中瞥到女儿的生长轨迹。
所有人都在说,小可颂很像明茶,论是脸型还是眼睛,只是嘴唇更像沈淮与,尤其是小可颂生气时候,绷紧嘴巴,神态和沈淮与简直一模一样。
沈淮与看不到,但“女儿很像你太太啊”句话已经足够令他欣悦。
按照先前和邓老先生的约定,小可颂大名为杜臻。
至臻至善。
名字是邀请了某位大师测算出来的,为的是求一圆满。
对于沈淮与而言,杜明茶能够安然无恙陪伴他,已经是圆满。
次日,按照原计划,沈淮与陪伴妻子和小可颂去见邓老先生。
只是不曾想沈少寒突然造访。
恰好是早餐时分,杜明茶还在卧室中补觉,沈淮与不忍打扰她好眠,先和小可颂一起吃早餐。
小可颂在用勺子,一勺一勺地认真往嘴巴里塞甜甜的玉米粒。
沈少寒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他终于顺利接了自家父亲的班,成功沈克冰挤下去。么几年,遭受毒打后,他也终于学会了低调内敛。
沈家晚辈中,他的确如沈淮与所想,算得上可造之材。
对待同姓的晚辈,沈淮与并不吝啬帮扶。
此刻听沈少寒与他商谈,沈淮与随意点拨几句,不轻不重地点醒了他。
沈少寒犹如醍醐灌顶,他坐正身,心悦诚服:“不愧是二爷。”
沈淮与对他样的称呼不以为意,他看了眼手表,没有听沈少寒接下来的恭维,起身去卧室看杜明茶的情况。
等他离开后,沈少寒才把目光放在一口一口吃沙拉的小可颂身上。
事实上,沈少寒一直很好奇。
他并不知道小可颂究竟有没有“遗传”到这个有些糟糕的“病”。
沈淮与和杜明茶什么都不说,沈少寒也不清楚,小可颂究竟能不能看清人的脸。
他很好奇。
个像杜明茶的孩子,性格和沈淮与别无二致,只是这眼睛……
是不是也和沈淮与一样?
样想着,沈少寒俯身,故意逗她:“可颂。”
小可颂放下勺子:“嗯?”
沈少寒瞧着她,压低声音,问:“你能看清我的脸吗?”
小可颂愣了一下。
两秒后,她朝沈少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啦,大侄子,你脸这么大这么宽我当然能够看的清清楚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