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俩日。
俩人都奔波在路上,没有停歇过。
饿得时候,长康总从包袱里摸出几块点心给素香吃。
大概是路上饿得厉害,素香觉得格外好吃。
可点心始终都比不上饭菜,所以只能叫做“点心”。
长康看着素香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爱怜道:“等过了这时辰,大哥给你弄点好的。好好给你补补。”
大哥说得时辰,是第二日的傍晚。
夕阳刚刚落在在远方的山顶间。
长康驾驶着马车,看那周围的景色,约莫过了远离了柳城一大段距离,他跳下马车,牵着素香的手。
素香在长康的帮助下。
稳稳的跳了下来。
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长康朝那太阳下山的地方吼了一声,金色的余晖斜照在他的身上。
他将包袱跨在肩膀上,朝那马儿的屁股狠狠一打。
那匹黑棕色的马扬起前脚,嘶叫了一声,便像离弦的箭一样,朝那落日的方向绝尘奔去。
马蹄声阵阵,渐行渐远。
……
俩人眼望着那马儿,消失地没有踪影。
才转身过来。
真正的旅途现在才正式开始。
……
“走吧。”
长康有些不舍那匹黑马,临走得时候,朝那马奔走的方向,用手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口哨声划破了夕阳金色的光芒。
在长康的带路下,俩人朝旁边的树林走去,穿过一小片树林,冒出来一条小路,路的方向跟官道的方大致相同。但路很窄,杂草疯长。
“你怎么了?”长康看着素香落寞的样子。
素香摇了一下头道:“想那马儿,这下子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它该不该会真正的过得好呢?”
长康觉得这丫头问得问题有些超远,超出自己想象的范围。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连鞘直刀,用一块布细细擦拭了一下锋利的刀刃,迎着夕阳看了一下刀刃。
不带任何表情而认真道:“世界那么大,总有它去得地方。每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即使那是匹马,它只不过去迎接下一位主人,带主人去
另一个方向。”
他的话,深沉。
素香却懂得他说这话的意思。
她认真听完,认真点头同意。
长康看见素香那样子,笑了笑,轻声道:“这赶了俩天的马车,也累了,前日不是还答应你给你弄好吃的么,你等等,今天晚上我给弄点、
野味来。”
这个……
自然除了点头赞同外,素香还找不到拒绝野味的理由。
小路旁边是连绵不绝的小山丘。
长康说了句你在这等着。
就一条跃入到那树林中。
素香一个人有些害怕,本来时想跟着长康去得。
但无奈他跑得很快。
不见了踪影。
只好乖乖呆在那小路旁,站着有些累了,索性坐了下来。
看那西边的落日,颜如橙色,就那一点一点落了下去。
不知道那狗蛋儿现在在做什么?
林贵又在说些什么样的话来。
他有没有按时回家。
八宝今天晚上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会想她吗?他们会知道自己也会想念自己吗?
素香他突然发现自己一下子有了好多牵挂的人,一下子觉得周围都暖暖的,一直都暖到心里去了。
离去的时候,花树那小婚房里。
素香睡来又醒来,舒展了一下眼睫毛,看那林贵也未曾睡觉,他看着窗外婆娑的花树发呆。
她往林贵的身边靠了靠。
思索半天道:“如果我去了京城,可怎么办?”
原本是句莫名其妙的的话。
那林贵表情有些微动,素香看不见。
他也没有把头转向她,让她瞧个仔细。
有些懒得在去动其他的心思,也懒得在去构思那这念头的成因,林贵微微道:“那里很大,很繁华,可以去。”
“可听说,那京城的菜也很贵,吃得要贵,买的衣服也贵,总之什么都很贵。那沈老板不是说京城的吃喝住的开销都比柳城番了几倍。”
素香有些紧张道,不由地用手捏了捏林贵的手。
林贵却一下子紧紧握了握素香的手道:“不是我在那亭子给你说,世界很大,很大,可以去看看么?”
“这个我知道,可银子的事情还是愁。”素香忽然睁开了眼睛,朝那纸窗望去,眼里仿佛有落下的星星,不小心闯进她的眸间。
晶莹透光。
林贵翻了个身,看着素香的眼睛,收敛起一贯的笑容,严肃道:“我会一路考到京城去得,到时候考取天下第一的功名,你作为状元的妻子还愁
银两的事情么?”
素香有些沉寂的脸,听了林贵这句话,忽然笑了起来。
满脸都是笑容,她满是期待中,带着严肃道:“那到时候,我可要最贵的‘苏锦记’的衣服,还有‘小云斋’的点心,最后还得有最好的胭脂水粉。”
林贵低着头,看素香嘴里冒出来的那些话,微微笑道:“你又没有去那京城,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地方。”
“听陈小姐说过几次。”话里忽然带来“陈小姐”三个字。
素香抬眼看着林贵,迎上林贵的目光。
……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这些,以后都可以有的。”
林贵说完,又添上来一句话道:“你觉得陈小姐怎么样?”
素香想了片刻,低吟道:“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林贵有些心疼,摸了一下素香的头发。
她的头发软软的,像铺上一层夜色。
朦胧秀致。
“那若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买。”
素香听到这些话来,放心起来。
她可以在离别的晚上拥有一个好梦。
……
俩人说得“夫妻夜话”,絮絮叨叨,想了还没有的事情,却提上案上来。
素香是认真的。
林贵也是认真的。
路已经在脚下,我想见那京城的繁华。
不进,就是退。
悲欢离合,有时会一起到来。
不应该有太多的素香那样的闲情逸致。他在素香的身上找到了另一个自己残存的身影。
就像在面对自己谈话。
甚至可以谈心。
以求胸口的那块冰融化。
……
落日已经完全落下,只有余晖还支撑着最后的光明。晚风吹起素香的一缕发丝,那草丛有什么东西朝自己奔来。
素香猛地站了起来。
紧紧抱着包袱。
眼睛警觉朝那有声响的地方看去。
一个人不得不有些害怕。
带那声响有远及近,素香才看见是长康右手提着一个肥肥的棕色毛的野兔。
“这家伙,让我追了好久,才逮到。”长康把那兔子往地下一扔道。
野兔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它已经死掉了,身上还还插着长康刚才擦拭的连鞘直刀。
红色的血已经渗到亮晃晃的刀刃上。
这不是逮,应该是杀了。
素香想起那林贵那冬日得来的兔子。
真是属于同类,各有各样的死法。
也有相应的人来得它。
兔子被长康直接剥了皮,串到没有干枯的树枝上,就着烤了起来。
红红的火跳跃着,映着素香的脸。
她的神情因为这兔子散发出来的烤香味而陶醉了。
长康用刀切下一大块烤的焦黄的肉,用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荷叶盛着,递到素香的手中。
他道:“这腿上的肉最好吃,你尝尝。”
素香朝长康笑了一下。
腹中早已经饥饿不堪。
咬起便吃。
长康也卸下一块肉,吃道:“这些天,可把你饿坏了吧。”
素香嘴里塞得太多肉,好不容易吞了下去,笑道:“若是以后天天有这样好吃的,那也值得了。”
长康大笑道:“以后我们走这官道的小路,尽是好吃的住得地方,那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里跑的,只要我能瞧见,没有抓不到的。你可以吃个够,吃不够咱们就不进那京城的大门。”
素香笑眯眯的啃着兔子腿。
开始有些憧憬路上的日子。
真好。
看着素香一脸的期待,长康拨弄了一下火道:“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这样过得,风餐露宿苦是苦些,可是吃得却让我觉得很满足。”
素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挺好的。”
繁星点点。
旅途上的人,被枕星空。
素香跟着长康爬上了一个歪脖子大树。
刚好一个树叉,可以躺下一个人。
长康让素香睡在上面,自己则走到树下,背靠着树。
准备入睡。
“这样好睡吗?”素香往下看着长康,关心问道。
长康拍了一下绑在腰间的连鞘直刀道:“你可以放心睡。”
虽然是如此说。
有风穿行在宁夏的树林间,长康没有睡意,抬头看了一下星空,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另一个人跟他同行。
而那个人还是他的至亲。
世界上唯一跟他有血脉牵扯的人。
他不得不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察觉周围的动向,即使他们已经在半路上丢弃了马车,转向偏僻的小路。
他还记得初次在那溪水的乡下,见到素香的情景。
跟其他无异的农家女。
朴实的装扮,黑黝黝的皮肤。
那碗粥,那一杯酒。
却让他心中动容。
不是因为那饭菜做得绝佳好吃,
是在那样的场景下,香稠的粥,醇香的酒杯。
旅途倦人却忽然想留停留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