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恶表明身份开始,大字不识几个的匠人们开始用心背火药管理办法,感觉就像考十分的学渣要冲击满分一般。
祖师爷的身份太尊崇,没人敢跟他唠嗑,恨不得将他推上高台,再点上高香,再磕上几个响头。
昆六、昆七的地位也大变,按匠人们的说法,这是祖师爷座下的黑童子。
好嘛,肤色这破事,硬是甩不开了。
好在昆六、昆七的脑回路本就与众不同,嬉笑怒骂地,竟与匠人们打成一片。
“童子,老汉想知道,原本的火药是额东家给的方子,祖师爷又说朝廷只认额们。是不是说,东家以后都没权利弄火药了?”
几名匠人拉着昆七到一边叙话。
昆七笑容很和蔼:“吁,你们几个老汉硬是的,朝廷说只认你们,就是只认你们,其他人概不合法。能怪谁呢?谁让你们东家自己不备案、不来长安?他瞒着朝廷,朝廷自然不可能认他。”
“莫慌,既然是朝廷支持你们自立门户了,官府那头一定到位。那么,对你们来说,最大的困难应该是没本钱了。”
“郎君说了,他可以为你们担保,在大唐皇家钱庄借出钱财,年息一分,一年之后归还。”
匠人们凑到一起嘀咕,眼睛却越来越一亮。
去他丫的东家,自己当东家,自立门户,不香吗?
可以学到技艺,能有官府的支持,还能借到足够启动的钱财,谁还能阻止老汉腾飞?
一年挣回本钱,二年置家当,三年给娃儿娶妻……
这日子,有盼头!
按道理,他们可以举报原东家以致富的,只是纯朴的匠人们还没想到这一手,或者是想到了,却黑不下心来操作。
没关系,等他们回乡,炮仗作坊开起来,利益碰撞时,再纯朴的人也无法忍受别人窃取自己的利益。
不是不纯朴,只是屁股的方向变换了,思维方式自然也随之而变。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即便有人看穿也无法阻止的阳谋。
除非,得到了火药配方的人能忍住在整唐代不制造、使用火药。
问题,能忍住吗?
……
太原王家。
老家主王鹏飞已经退下,新家主王钰凡、三长老王钰仙、九长老王铭陆等人齐聚议事堂。
王钰仙一脸的不耐烦:“大兄,哦,家主,甚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匆匆忙忙将额召回来?额还得指挥人挖石炭呢。”
小王庄的烟囱,正版的、盗版的都在风行,石炭的行情自然也暖了起来。
虽然现在是春天,可不挖出来,秋冬时节卖啥?靠现挖么?
王钰凡缓缓揉着太阳穴:“就藩的晋王邀约,想求娶王家女为王妃。”
大长老王鹏程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现在已非贞观初年,不存在五姓女不嫁皇室的说法,太原王家与晋王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家主不必犹豫。”
王钰凡并未应声。
家主,就应当稳重,而不是冒冒失失地作决定。
王钰仙惬意地品了一口闷倒驴:“么么,不晓得大长老是喝了多少假酒,净说胡话。王家长安主事传话回来,晋王因为犯禁,被削亲王之位,只余嗣王之位,连继承权都被剥夺了。不任太原府尹,不任几州都督,这纯粹是一头圈养的猪。”
“王家即便有女,不嫁太子、不嫁亲王,嫁个没前途的嗣王,脑子抽了吗?”
“太原王家,愿意将自家的前程捆在那么一个没希望的嗣王身上?”
“还有,晋王针对蓝田侯下过黑手,靠蓝田侯产业为命脉的太原王家,想好与蓝田侯翻脸后怎么维持收益了吗?”谷
王铭陆接话:“三长老不可以这样说嘛,把长老全部拉去挖石炭,这也是一条生路嘛。”
严肃的议事堂内一片怪笑声。
俩损货一唱一和的,把王鹏程老脸都气青了。
更可气的是,原本王鹏程已经拉拢的二长老、四长老、五长老,此时连吭都不吭一声。
殊不知二长老他们已经在心中将大长老骂死。
私心人人有,在不损害家族的大前提下不碍事。
晋王犯禁成为嗣王,那么重要的消息你也敢隐瞒?
晋王与王恶对敌的消息,你也敢掖着?
一个事关太原王家的前途,一个事关太原王家的钱途!
王钰凡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王鹏程:“此事就此作罢,不得再提。哪家私下联姻的,没事,逐出太原王家就是了。”
这话就更让人蛋疼了,晋王要联姻,不就是看中了太原王家的势力么?逐出了家族,人家晋王还看得上你?
王鹏程恨恨地咬牙,低下了脑袋。
小兔崽子,让你们猖狂,耶耶总会逮到机会弄死你们!
王钰凡懒洋洋地起身:“行了,若是无事,便散了吧。”
二长老霍然起身:“家主,额提议,大长老王鹏程年事已高,就不需要再任长老了,辛苦操劳了,与老家主一道钓钓鱼、种种花多惬意?”
王鹏程愕然抬头,满眼的不可思议。
龟儿子,耶耶是你亲阿伯啊!
最密切的人,捅出的刀子最伤人。
二长老看都没看一眼。
不管是谁,让王家有倾覆之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刀,哪怕对方是他阿耶。
“二长老说得是。人老了,颐养天年、开开心心最重要,太繁重的事务,老人家也撑不起了。”
王钰仙说得极客气。
只可惜,懂他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石炭的矿洞里,不晓得已经有了几具白骨。
王鹏程听懂了,自己若不去颐养天年,可能会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他在矿洞里的尸骨。
王钰凡稳,王钰仙狠,这一代的家主位置,稳若泰山。
“附议。”
“附议。”
王鹏程苦笑拱手:“老朽老迈无能,请辞大长老之位,恳请家主恩准。”
低头认输吧,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太狠了。
王钰凡温言挽留:“大长老是王家的定海神针,王家正需要大长老这样的智者指点迷津,留下来吧。”
王鹏程的嘴角直抽抽,你确定不是在反讽?
三请三辞的把戏再度上演,结果可想而知。
倨傲地坐在王家大厅的晋王府长史,听到王家委婉而坚决的回拒,气得浑身直哆嗦。
甚么时候,堂堂嗣王,求娶一个王妃竟如此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