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跺脚，一副气急败坏地表情，“师父，你又来给我脸上抹黑。”

众弟子复是一阵大笑。

“快瞧，小师妹恼了。”

“哼，你们一个个都是坏人。尽帮着师父来欺负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们玩了。”

雪无伤看得目瞪口呆，隐约觉察出跟前这个娇憨可人的小女娃在医谷之中仿佛有着极超然独特的地位，不仅玉虚子对她格外宠爱，就连众弟子对她也是十分容让。她一出场，不过三言两语，几声娇笑，就轻松化解了因雪无伤的出现而带来的尴尬困窘，还哄得众人笑得合不拢嘴，俨然是众星拱月般的待遇。

怔忡之际，忽然觉察仿佛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他低头望见小女娃温暖如春的笑脸，“二师兄，他们冤枉我是泼皮无赖，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和我玩了？”

雪无伤素来是个口齿伶俐的，这会儿到了她跟前却是一个字也不会说了，只知道一个劲地点头。

谁知这般痴痴傻傻的模样却越发讨了那小女娃的喜，她笑嘻嘻地拍手道：“你们看，咱们这二师兄是不是好玩得紧？我越看他就越是喜欢呢。”

众人中有人嬉笑道：“小师妹，我看人家十有八九是被你给哄吓的，可不是真心诚意要陪你玩吧。若非如此，怎么连句话也不肯跟你说。”

半大的女娃，虽说聪明伶俐些，哪里就能分辨出别人话里的真假。只见她愣了愣，随即小脸就垮了下来，瘪着嘴，眼睛红得像只小白兔，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呀转，仿佛下一瞬就能挤出泪来。

“二师姐你是坏人，我往后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她捂着脸就要跑开。

二师姐……这三个字已足以说明一切，包括她对小女娃方才看似无心说的那一番话，也包括她眼角眉梢望向雪无伤时透着的冰冷。

雪无伤已来不及多想，便伸出手去拉住了那转身欲跑的小女娃的手，认真道：“小师妹不要伤心，从今往后二师兄都会陪着你玩的。你放心，我说的话从来都没有反悔过。”

便见她脸上笑颜如花，一瞬间迷了他的眼，亦……永远地刻在了心上。

玉虚子彷佛松了口气，目光停留在方才说话的倔强少女身上，淡声道：“凌霜，你是师姐，便该有些师姐的样子，与师妹玩笑也要有些分寸才是。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便该多容让着些，总不至于和她计较？”

那唤作凌霜的少女忙低头恭敬道：“是，师父，弟子再也不敢了。”

说完他又望向小女娃，眉眼间已温软了许多，些许清淡的笑意浮上嘴角，“小十六，从今往后凌霜是你的三师姐，你可别喊错了。你们也是，如今凌月之下便是无伤，你们的位序依着往后挪，切不可乱了辈分。”

众弟子忙垂首称是。

小女娃却急了，“师父，那我呢？我岂不是又要往后挪，从小十六变成了小十七？”

玉虚子负手而笑：“呵呵，小十六和小十七有分别么？你总归是我医谷门下最小的弟子，有众多的师姐师兄们宠着你岂不很好？何苦来计较位序。”

“这样不公平，二师兄分明来得比我晚，许多师姐也来得比我晚，为何我却只能排在最后？”

这样的话，众人心底亦不知计较了多少回，可除了备受宠爱的小师妹，却是无人敢当面说的。

“因为这是我玉虚子的决定，在这医谷，我说的话便是规矩。无论是我从前执意收你为关门弟子，还是今日立无伤为第二大弟子，都是没有什么任何道理可言的。凡入我门下，就必得守我门规，如有不服的，只管求去，我绝不拦着。”

眼风轻飘飘掠过众人面庞，云淡风轻中，自有一股迫人的威仪气势。

小女娃怔住，眼珠子一转，竟没有被吓着，反而笑嘻嘻地拉着玉虚子的衣袖道：“在谷中，自然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谁也不敢违背的。只是师父对二师兄这样好，我倒有些吃味了。”

玉虚子眉眼含笑，“哦，为师不过说一句话，怎见得就是对你二师兄格外好？若这样便算是好，那为师这些年来对你这丫头岂不是好得天怒人怨了？竟还来吃味，真真不识好歹。”

小女娃便笑问：“这么说来，师父最疼的还是我？”

玉虚子仰首大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自然是你。你且放心，无论来了多少人，谁也越不过你去。咱们医谷创派祖师曾订下门规，历代谷主门下弟子不得超过一十六人，是以你永远都是师父的小十六。”

一场暗潮汹涌的位序之争，便在小女娃和玉虚子说笑声中平息。雪无伤就此拜入医谷门下，正式成为了玉虚子的第二大弟子，也开始了他和纪芷湮一生的爱恨纠缠。

彼时的他如愿入门习医，然而拜师之前却全无半点功底，即便后来苦学钻研，却始终不得其要。偏偏医谷中素有规矩，每半月便有一次医术的比试，师兄妹间得胜者便有奖赏，若落败者往往要领罚。他学医日浅，根基自然比不上谷中那些从小修习医术的师姐妹们，是以每每比试医术总落得个灰头土脸的惨败。对于他的“不成器”，玉虚子每每皆摇头叹气，他羞愧不已，谁知私底下还少不得要受谷中女弟子们的奚落嘲笑。平日里一块儿学习，众人往往连话也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见了他远远就躲开了，彷佛连正眼也不屑瞧他一瞧。他原是锦衣玉食里养成的富贵公子，哪里能经受得起这样的冷遇，正苦恼之际，却寻着了一丝希望。

他忽然发现，只要是和小师妹在一起的时候，即便众人心中腹诽，面上待他却十分和气，偶尔还可说笑两句。是以他便存了心思地接近小师妹，处处讨好迁就她，只盼着她能和他多亲近。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小师妹在他的有意讨好下果然对他比对其他人更亲近些，两人时常在一处切磋讨论医术，每每他困惑之处，她总能给出一些独特的见解，久而久之，他的医术竟大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