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安昭仪话中的破绽,华妃等人已无意去计较,终究今日前来原有极重要的事要与她相商的,倒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和她伤了和气。华妃遂和气道:“罢了罢了,不过是等得久了些,倒不值得妹妹发这样大的脾气。这些奴才适才服侍得倒也尽心,便饶恕了他们这一回罢,想必下回谅他们也不敢有这等欺上瞒下的好本事了。”顿了顿,她脸上绽出一丝凝重的笑意道:“妹妹,本宫与二位妹妹今儿前来,原是有要事想和你相商的。”
安昭仪心领神会,挥一挥手,雪魄便将满殿的奴才宫女都给遣了出去,只留下各人的亲信在殿内伺候着。而虽说是留下伺候,却也并不能近前,只是在屏风处候着,可见此番华妃要说的话事关重大,十分谨慎小心。
待奉上茶后,安昭仪慢条斯理地掀开盖子吹着热气,笑靥无邪道:“也不知三位姐姐突然驾临妹妹宫中,究竟所为何事?”
华妃娇丽的容颜泛上一丝难色,转首去看了莲妃一眼,又看了梅妃一眼,只是踌躇不定的神色。
见她许久也没有开口,安昭仪心中暗自好笑,却蹙眉装作极困惑的神色道:“咦,竟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么?从前,妹妹可从未见华妃姐姐有过这样为难的神色的。”
华妃轻咬下唇,忽地重重叹气道:“妹妹,你也知道是从前了。从前,咱们面前可没有皇后这样难应付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安昭仪细细咀嚼着她方才的遣词用句,不禁合掌笑出声来:“果然华妃姐姐今儿是大不相同了,从前姐姐可不会说出皇后是咱们眼中钉肉中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华妃苦笑,“妹妹便不要来笑话姐姐了吧。皇后此刻如此气盛,若咱们不早些防备,只怕往后一日安宁日子也别想过了。”
吹了半日的茶,此刻温度适宜,正好入口。安昭仪蕴着雍容娴雅的微笑,只是低头慢慢喝着茶,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目光扫视过三妃的面庞,淡笑道:“华妃姐姐此言差矣。纵然皇后专宠,然皇上是一个极念旧情的人,未必就会来为难咱们姐妹。只是安宁日子是有了,却如同幽禁冷宫,毫无生趣可言。妹妹是个爱热闹惯了的,自然不能习惯那样冷清的日子,只是不知三位姐姐可也同妹妹一般心情?”
略加思索后,华妃、莲妃和梅妃俱是重重点头,郑重道:“在这宫中,皇上的恩宠是咱们姐妹唯一的期盼,失去了旁的什么都不可怕,可怕的却是永失圣心。来见妹妹之前,这个道理本宫已想得很清楚了,自然不会再反悔。”
安昭仪颔首微笑,“三位姐姐出身世家,位分尊贵,你们说的话妹妹自是深信不疑的。然而容妹妹多嘴问一句,后宫争宠往往无所不用其极,你们不怕死,那么怕不怕杀人呢?”
“什么?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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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端了炖好的安胎药奉来与纪芷湮,见她深蹙着眉,侧过脸去,倒忍不住笑了,取笑道:“小姐真真耍无赖,每每喝药都要人来哄你。若是旁的药便也罢了,只是这个是凌月亲自抓药熬制的,里面已然是尽量不用苦涩的药材,小姐还这样嫌东嫌西,可知是太挑剔了。小姐这般矫情怕苦,仔细将来的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出来后取笑你呢。”
她柔声细语说了半天的笑话,总算是哄得纪芷湮笑了笑,扭身接了那安胎药便一仰脖子喝下,瞪着她没好气道:“喏,这下全喝完了,云意姑娘可满意了么?”
云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线,弯着腰道:“便没见过小姐这样无赖的,明明是为了你好的缘故,最后反倒全怨到旁人身上来了。哎,可叹宫中能使唤的人手实在是少,不然真想叫凌月姐姐找个人来换了我这苦差事去。”
纪芷湮指着她笑骂道:“你这张猴儿嘴,待本宫身子利落些了,看不撕了你的嘴才好。”
正说笑着,便听见珠帘后传来男子的朗笑声:“你们主仆俩在说什么逗趣呢?朕大老远便听见这里的笑声了,快说来也给朕听听。”
云意听了来人的声音后忙回身行礼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也不知怎地,纪芷湮只觉得今儿身子格外笨重,便想起身给延陵澈行礼也觉得吃力得很。
好在延陵澈素来宠她,倒也舍不得看她辛苦,便快步行来将手按在了她的肩上,温存道:“有身子的人,还折腾什么呢?快些安生坐着罢,闹那些个虚文也不怕人笑话。”
纪芷湮倒也不矫情,便依旧歪着了,见延陵澈再次问起方才的玩笑,遂手指着云意笑道:“还不是那个促狭的妮子。她嫌着臣妾难伺候,只想多招些人进来干活,她好在一边躲懒呢,真真亏她说得出口。”
她这么一提,延陵澈倒是上心了,沉默了一会儿,便道:“前几日忙着料理琐事,倒忘了还有这一桩,朕觉着云意说的话很有几分道理。你此刻有着身子,原是需要多些人手在跟前看顾着的。再者前一阵你宫中走了好些人,人手不足,干活的确是要显得吃力一些。依朕的意思,要不让内务府再给你挑些伶俐乖巧的宫女太监送来服侍?”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便回绝了:“臣妾不要。”
延陵澈略有些诧异:“为什么?宫里多些人手,你不是也能被服侍得更好一些么?”
纪芷湮眼眸一挑,话倒是说得一针见血:“从来人心难测,若人多了,只怕心思也杂。若是招进来一些尽心侍奉的自然是好,可招来了一些虎狼之心的,臣妾和腹中的孩子可吃不消。”
听了这话后,延陵澈幽沉如墨玉的黑眸眯成一线,迸射冰霜般冷冽的光芒,如骤然变天时凝聚的乌云团般,教人莫敢直视。他的声音轻而沉:“你是疑心有人想害咱们的孩子么?你放心,若真有人敢这样谋害咱们的孩子,朕必将他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