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两人倒也有过争执，无非是为了延陵澈而起，但从未有过一次，他这般疾言厉色地对她，甚至有了想要动手的念头。

慕太后半晌回不过神来，望着摄政王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哽咽道：“姐夫，姐夫你当真要为了那个贱婢打我么？就为了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你居然要打我！”

摄政王脸色愈发冷峻，眸光如浸了冰雪的寒潭般冷彻入骨，没好气道：“就冲你这副不争气的模样，便打死了才好。从前本王看你倒是个聪明的，而今在宫中待了一年，人倒是愈发糊涂起来了。红拂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竟拿自己和她相提并论！可知你是个眼盲心瞎的，竟连个亲疏远近都不懂得了。”

被他劈头盖脸这一顿痛骂，慕太后倒是渐渐冷静下来，也不哭了。相反，她还流露出了一丝郝然之色，低低道：“姐夫，你心中还是看重雪儿多过安昭仪的，对么？”

摄政王冷冷瞥她一眼，不带一丝感情道：“不对。红拂比你聪明能干百倍，行事又稳妥，本王自然是看重她比看重你多一些。”

慕太后破泣为笑，被他训了一顿头脑反而清醒了许多，扯住他的衣袖撒娇道：“姐夫，雪儿知道你是故意这般说话气我的。我才不会相信。”

摄政王斜睨她一眼，冷淡的眼眸中亦有了一丝笑意，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下次再这般糊涂任性，看本王如何收拾你。”

慕太后吐舌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姐夫息怒，雪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言归于好后，摄政王方与她说起今日的正事，“雪儿，红拂虽说是本王一力举荐入宫的，但严格来说，她并不算是咱们的人。”

慕太后诧异地扬眉，“哦，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本王初次见她时，便觉着有些眼熟，后来才想到原因，原来她是长得和纪氏有几分相似。当时本王便起了拉拢之心，便派人去查探了一番她的底细，只是未曾想却遇到了困难。本王派去的人，竟查不出她的底细，相反还被她察觉了。再见，竟是她主动找上门来。且她极爽快，当即说出自己的来意，便是想入宫破坏皇上与皇后的感情。本王当时是有些半信半疑的，然而她却用自己的行动向本王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慕太后张了张嘴，似想问他，红拂是如何证明自己的来意不假的。只是想了想，那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跟随摄政王一年，她对这个冷面无情的男子多少也有了几分了解。他想教你知道的事，自会告诉你；可若是他不想教你知道的，你便是问了，也只会是白问。

摄政王看了她一眼，彷佛一眼望穿了她的心事，淡淡一笑，继续道：“本王知道，你心中必定存有许多疑惑。然而本王所能告诉你的便是，红拂出身来历不明，但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她身边的侍从，早在宫外时便跟随在她身侧了，一个个身负绝技，却也不是些泛泛之辈。是以，为着你的安全着想，本王希望你和她之间能和平相处，千万不要兴起一些无谓的争执。本王的意思，你都听懂了？”

慕太后点了点头，眸光中满是温暖，“原来姐夫不让雪儿和她为难，是担心雪儿会受伤。只是现下只怕不想得罪也终究得罪上了，这又该怎么办呢？”

摄政王复是一声叹气，“正因为如此，本王才急着入宫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呢。若本王不亲自到清心殿去赔不是，只怕你的小命堪舆啊。”

慕太后神情间颇有些不屑之色，“以姐夫之尊，如何能为了一点子小事去向她赔不是呢？姐夫，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摄政王好整以暇地喝茶，眸光中不无揶揄，“好啊，本王也是这样的意思。那便不去罢，左右回头安昭仪只会来找害她的人报复，可寻不到本王的头上来。”

慕太后如坐针毡，终究忍不住撒娇道：“哎呀，姐夫，您就别再逗雪儿了吧。她不过是一个长得略好看些的青楼名妓，能有什么厉害的手段，您就一味地吓唬人罢。”

见摄政王并无反应，她鼓着脸继续道：“便是她真的极有手段，还真能在您的手底下翻出什么花样来么？我就不信，您能眼睁睁地让人伤了我而坐视不理！”

摄政王终于开口：“若她真敢伤了你，本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是眼下她还有利用价值，委实不到撕破脸的时候。雪儿，有时你也须学着隐忍一二。”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若再不听劝，只怕便有些不识抬举了，当下低头温顺道：“是，雪儿省得，日后自当和安昭仪和睦相处。”

摄政王便点了点头，起身道：“你能明白本王的用心就好。时候也不早了，本王也该到清心殿去看一看了。”

慕太后竟牵住了他的一幅衣袖，语出突然：“姐夫，雪儿陪着你一起去。此事既与雪儿有关，自然也该由雪儿去善后。若非得有人去低这个头，雪儿情愿是自己。”

短暂的沉默过后，摄政王很是感动地拍了拍她的手，和声细语道：“好，很好。不枉本王这般疼爱你，那便一块儿去罢。”

只是摄政王和慕太后谁也没曾想到，自己竟去得那般不凑巧。

清心殿的小宫女上前赔笑道：“太后娘娘，摄政王，实在不好意思。此刻皇上正在里头探视我们家昭仪娘娘，怕是不便请二位入内。”

摄政王和慕太后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找到了讶异之色。只是两人到底也是见惯风雨之人，当下也并不流露出些什么。

“既如此，那哀家和摄政王便也不好进去叨扰了。这些个伤药和上好的补品是哀家和摄政王的一点子心意，一会儿你们拿进去给安昭仪，就说是哀家和摄政王来看过她了。”

那小宫女满脸堆笑地接过东西，千恩万谢道：“是，奴婢替我家主子多谢太后娘娘和摄政王了。二位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