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你走开，不要碰朕，朕不是你的六哥，朕不是！”延陵澈头痛欲裂，在原地抱头四下打转，眸光沁红似火，俨然有些魔魇的征兆。

“六哥，六哥，六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太后，太后娘娘你不能进去。”

慕太后的声音遥遥入耳，极嚣张霸道：“狗奴才，不要命了么？竟敢来挡哀家的去路，仔细哀家将你们一个个扔到暴室去服苦役。”

纪芷湮面色一冷，正待出声吩咐云意不许放慕太后闯进来时，耳畔却响起了男子清冷的声音：“苏喜，请太后进来。”

她愕然相望，“六哥，你……”

门扉砰的一声被撞开，却是慕太后带着宫女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原以为延陵澈和纪芷湮躲在房内定是在两鬓厮磨，行男女之事，谁知闯入后见到的却是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

也不知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纪芷湮一个人面色惨白地趴在地上，而延陵澈负手而立，面色亦不十分好看，地上搁着一把出鞘了的宝剑，大喜之日竟亮兵刃，委实教人联想翩翩。

“皇上，你和皇后这是……”

云意和办完事回来的凌月一齐扑了上来，满眼含泪地扶起面容憔悴的纪芷湮，哽咽道：“小姐（小师妹），你怎么样了？”

纪芷湮满面的泪痕，勉力一笑道：“你们放心，我没事。”

而延陵澈眸光湛亮，缓缓望向她，不疾不徐道：“皇后，你可愿认错？”

纪芷湮生性倔强，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莫说她没有错，便是她真的做错了，也是决计不肯低头的，遂硬声道：“臣妾愚钝，不知皇上所指为何？但臣妾自问问心无愧、无错可认。”

延陵澈目光一变，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好好，你既这般顽固，朕也不与你多话。待哪日你知错了，朕再来看你。”

转头望向痴傻在一旁的苏喜，低吼道：“苏喜，还不随朕走。”

慕太后唇边绽出无声无息的笑意，挑衅地望了失魂落魄的纪芷湮一眼，抬手曼声道：“如玥，既如此，咱们也走吧。”

云意见此情形，忍不住流泪哭喊道：“皇上，你不能走啊。今儿是小姐和您的大喜之夜，您若就这样一走了之了，从今往后我家小姐还如何立足宫中，如何出去见人呢？”

慕太后唇边漫上娇艳的笑靥，故作矫情道：“是啊，皇后再不好，好歹也是六宫之主，皇上总不好大婚第一日就冷落于她的。”

延陵澈离去的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望定那个眸色倔强的女子道：“皇后，你若肯开口认错，朕便既往不咎，原谅……”

女子彷佛疯了般推开身边的凌月，站起身来大喊：“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真真是无可救药！”延陵澈眼中神色骤冷凝成冰，拂袖而去，任由云意如何哀声哭喊，再也不置一词。

而他决绝离去的身影，倒映在她含泪凄楚的眼眸中，岂不知是多么痛彻心扉的画面？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纪芷湮再忍不住心头悲痛，仰头长啸一声，悲音犹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内，震耳发聩。而她眼前一黑，人便笔直往后倒去。

“小姐——”

“小师妹——”

待她悠悠转醒时，人已躺在东暖阁的床上。在烛光摇影的亮堂里，她略眨了眨眼，才慢慢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红沁似火的喜帐，后头挂一幅百子千孙图样的被褥，刺得她心头发苦。她发了狠般地一扯，便将红纱帐扯落压在自己身上，又用手恨恨地撕扯着，将它们皆撕成一条条挥扬出去。

云意和凌月在给她煎药，听见动静知道是她醒了，不由满脸喜色地奔过来，“小师妹，你醒了便好了。”

云意也道：“小姐，你方才可吓死云意了。”

纪芷湮眸光凄楚，怔怔地坐着只是不说话，也不理会她们，倒彷佛是傻了一般。

说了半天话，凌月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遂抓起她的手为她把脉，见脉象平和才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她听见纪芷湮竟开口说了话：“大师姐、云意，我没事，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可是……”

云意还要说些什么，凌月却朝她微微摇了摇头，拉着她走了出去。

纪芷湮坐在床上复默默哭了一阵，待哭得声音都沙哑了，她便掀开被褥下床去，缓缓走到墙边取下悬挂其上的宝剑。推开窗户，便有月华清霜照人来，夜风微凉，很快吹湿了她的衣襟，她却浑不在意。

她只是痴痴地仰首望月，任过往的事一一在脑海中回放。从相识之初的生死与共，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再到最后的雪夜共赏星光、互许终身。一件件、一桩桩，过往的情深意笃彷佛就如昨日才发生的事情，可转眼间，她披着大红嫁衣嫁给他，新婚夜换来的却是他的变心与误解。他甚至狠心抛下自己独守空房，却陪伴别的女子扬长而去。想着今日痴心被负，又在人前受辱，纪芷湮一时心中激愤，眼看就要拔剑自刎，却在听见窗外廊下守夜宫女的窃窃私语声时收了手。

“唉，按说咱们这位新主子也真够可怜的，不知怎么的就见罪于皇上，竟连洞房也不顾了弃她而去。此事若传扬了出去，只怕皇后会沦为六宫中人的笑柄啊。”

“你真是闲替别人白操心。要我说，是这皇后真没用。生得那样的花容月貌，我还以为她能圣眷隆重呢，谁知才嫁进宫里来就失了宠。据说，皇上当时震怒想要杀她呢。”

“如玉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皇后可是纪相的女儿，是摄政王保荐入宫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好好的怎么会杀她呢？”

“是啊，按说的确不应该，但我听今晚在门外当值的姐妹说，当时皇后面色惨白地伏在地上，就只剩一口气了。皇上还问她肯不肯认错呢，当时宝剑都拔出来了，若非众人拦着，只怕皇后还真要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