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言辞诚恳，颇为动情，眼睛只是盯着手里的啤酒杯子，继续娓娓道来：

“老校长是个好人，她一手创办了这所启德中学，招收了很多家境条件不好，上学困难的家庭的孩子，还免费招收了部分农民工子弟，就算是那些收费生，他们所交的学费，也只是其他收费学校学生费用的一半，目的只是为了保证学校的正常运转，对这样的人，这样的学校，我深深地怀有敬意。”

说到这里，苏白忽然话锋一转：“可是，正是由于我的轻率，我却成为了导致这所学校陷入严重危机的帮凶、可耻的帮凶，多亏小妹及时发短信提醒了我，让我才能发现自己的愚蠢，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所以，也才有我要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失。”

方玫的小脸微微一红说：“行了，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是我误会了你，妈妈后来跟我说了，你是做律师的，受人之托帮人打官司是你的职责，你没什么错，是我什么也不懂，乱说话。”

苏白摇了摇头说：“我不是笑话你，小妹，在这件事上，你做的没错，尽管从法律上来说，我没做错什么，可是，这却违背了我的良心。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再继续错下去，就真的没法补救了，那样我会内疚一辈子。

“我跟佳伟说过，我是个法律至上主义者，曾经一度以为只要遵从法律就会实现公平和正义。

“这句话乍听起来没错，可是，实践中，我逐渐明白，法律也不过是一个工具，它绝大多数时候维护的是公平和正义，可是，法律一旦掌握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也会起到很大的破坏作用。

“也正因为这一点，我在逐步调整自己的思路，希望从一个非法律工作者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这也是我来启德当一名老师的原因之一。”

凌菲看了看苏白，说：“嗯，这些，我们大体上都知道了，你既然说得这么正式，又先要了我的口供，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赶紧说正题吧。”

苏白点了点头说：“别急，菲菲姐，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先回答我。现在你应该也知道，启德面临着困境，可是，你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么？”

凌菲看了看大家，然后微微点头说：“我当然知道，妈妈现在身体一直不好，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有些事她还是要跟我商量的。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难怪这么郑重其事地问我是不是信任大家，这件事知道的人确实不多，虽然大家都知道启德打官司输了，却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因为妈妈怕引起更大的恐慌。

“不过，我相信你们，理由刚才已经说过，就不再重复了。所以我可以告诉大家，启德现在的形势确实很糟糕，银行的贷款年底就要到期了，以前我们都是以贷还贷的形式，可是，现在，银行方面管理的越来越严，恐怕今年年底会有麻烦。”

说完，凌菲征询地看着苏白，因为毕竟是苏白向她提问的。

苏白未置可否，一口把杯子里的啤酒干掉，然后看着凌菲问：“菲菲姐，你就知道这么多么？那你知道具体欠银行还有多少钱么？也就是说启德现在的资金缺口还有多大？”

凌菲沉吟了一下说：“据我妈妈说，欠银行大约六、七百万，加上利息最多不超过一千万，这是指把今年暑期招生收费计算在内，当然要除去日常开销。

“这个数字在过去看来不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可是，因为现在公司已经没有新的赢利点，妈妈身体也不好，所以暂时确实问题很严重，所以，妈妈不让扩散，怕引起更大的恐慌。”

说到这里，凌菲再次看了看苏白说：“我妈已经几次单独见过你了，我想这个情况你应该是了解的，你问我的也就是这件事吧？”

苏白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说：“菲菲姐，我了解的情况恐怕和你了解的是不一样的，我所知道的情况比你知道的更严重。

“我想，你妈妈还是担心把问题说得太严重了，怕把你吓到，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我是对方当事人，也就是原告的委托代理人。

“你妈妈也知道我了解实情，所以反复叮嘱我不能跟你说，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之所以选择今天这个场合我想说明白这件事，我有几个方面的考虑……”

苏白这次一开口，凌菲就双眉紧锁，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摆手拦住了苏白：“停，停，你先别说你的考虑了，先说说问题到底有多严重，你怎么跟妈都瞒着我啊？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么？我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周岁，在座的我是年龄最大的好不？”

“对，你是成年人了，可是，在你妈妈眼里，你就算三十七岁、四十七岁也一样是小孩子，而在我眼里，我刚来那段时间你的表现也确实让我感觉你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姑娘，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总是难以把你和姐姐画上一个等号的原因。”苏白毫不客气地看着凌菲，坦然言道。

凌菲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无言以对，因为苏白刚来的时候，她确实表现得很任性。

苏白微微摇头说：“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开学以来这几天，你的表现却让我有了一些信心。

“还记得投毒那个案子么？按理说，我应该直接同沈科长或者于校长谈，因为他们才是直接处理问题的人，而我也可以直接和他们说得上话。为什么后来我选择了你，就是因为，我想试探一下，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担当，结果，你没有让我失望。”

凌菲撇了撇嘴说：“怎么，又开始恭维上我了？”

苏白摇了摇头说：“没必要，我没必要恭维你，你懂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开始信任你了，觉得你应该能担起更重的担子，尤其是，刚才你亲口表示了对在座这些人的信任，又让我对你多了几分信心。

“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尤其我们年轻，无论从经验还是人脉上都有天然的缺陷，所以，要做成一件事，一件大事，我们必须依靠朋友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