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他的世界（完）
莫初凡看到南书凤的神色，伸出手让对方看。
南书凤看到莫初凡手心的风雨雷电符号，不解地抬头看向莫初凡。
莫初凡笑道：“这是我与天地立下的契约，在我没有做到的时候，天地不会收了我的。”
南书凤却不相信。
当初莫初凡可是说过，若是她没有完成的话，她就再不存在了。
为什么会没有完成？
这个肯定了会有身体的原因的。
莫初凡看出南书凤的想法，笑了笑，放下了笔起身往外走去。
她自从建立皇朝，一堆又一堆的事情要处理，已经很少单独的一个人走走逛逛了。
南书凤忙跟上。
莫初凡走到皇宫的高台之下，从高台处看着京都。
这是她在女帝那一世养成的习惯。
当她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时，都会站在高处，看着人来人往，就这样木木地看，如同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看过，她就会轻松很多。
“南大人。”
莫初凡出声。
南书凤微弯了身体，行了一个礼。
“新朝才建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政策要实行……你看看这下面的人。
说他们好吧，他们确实会有一腔热血，会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就为你把命都搭上。
可是。
他们也会把利刃对准你。
世家为什么一直长久不衰，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看到了一点，知识掌握在了他们手里，他们掌握着思想的话语权。
从远古的时候，从母系氏族到父系氏族，女人的地位，一步步被降低。
每一次的思想变动，每一次的改变，都在不停地降低着女人的地位。
而这些思想与言论，全都是出自，那些有学识有文化的人之手。
我不知道他们所想所思是什么，但是结果就是，物化女性，困囚女性，压制女性，到现在，女人除了生孩子，再无其他的价值。
这也就造成了，女人生在世上，除了讨好男人，再也不会其他。
所以，在蛮族入侵的时候，她们被当成食物，被当成发泄的工具，再到最后被赶入河中淹死……
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这些男人要这样对待女人，难道，他们不是女人生的吗？或者说，他们想要女性灭绝？”
南书凤看着莫初凡几近透明的侧脸，心里有些沉重。
莫初凡说的事情，是一种很现实，很残酷的事情。
是几千年来一步步发展下来的结果。
女人的地位，确实从母系氏族开始，一步步地下降。
她们被打压，被禁于后院，再没有什么出头之日。
但是。
这是几千年来一步步形成的，莫初凡若是想要改变……
很难。
当初。
她与天地立誓，也有此吗？
在南书凤思忖间，莫初凡又道：
“我那时就想，我一定要建立一个朝代，让女人再也不被物化，不会被当成食物物质来衡量，再也不会发生那样，那样的过往。”
莫初凡转头看向南书凤，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她缓缓而笑：
“你看，我建立了这样一个王朝，我制定了很多规矩来提升女人的地位，若是还没有看到成效就不行了，我也不会同意的，就算是天地，也不能如此的不讲理吧？”
“皇上慎言！”
南书凤一脸责怪。
莫初凡发出轻笑声。
她经历过几番生死，对于什么时候会死，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这一次与天地立誓，她的感悟更深。
她身体虽然不好，却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没了的。
她确实要看着皇朝一步步地建立起来。
她之前做过女帝很多政策都可以照搬，不过，在女帝时的行事，比在这里顺得多。
一是因为她做女帝时是国家亡时，民众被周围的国家欺负，她是民心所向，又是当时仅剩的公主，她受的阻碍很小。
而这里。
她是一个平民。
这里最重视身份出身。
她以一个平民之身，自立为王，那些世家肯定是看不上她的。
那些世家当初对姜朝的皇室有多么的无礼，就对她有多么的无礼。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次，因为她是女人。
别说这里了，就是她的世界，喊了多久的男女平等，女性的地位还是不高。
在同样的条件下，女性就要比男性多付出，才能站到与男人同样的位置。
在这里更是如此。
莫初凡知道，南书凤被南家人招回去过。
很多事情她都知道。
这里的世家，阻碍重重，比她做女帝时的配合，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莫初凡本想一步步改造，却发现，若是这样的话，可能她会走上姜的老路。
“南大人。”
“臣在。”
“颁布诏令，即日起，对全国的土地进行量丈，统计国内田地，按人头分配……土地所有权收归国有，所有人，只有使用权，死后土地回收……”
南书凤吃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这样的政令，这样……
这是动了世家的根基！
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违令者，给他们两个选择，出我朝地界，或者，死！”
南书凤目瞪口呆了半响，躬身弯腰：“臣，遵旨！”
南书凤后退着退下。
待走下去的时候，他直起身体，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都湿了。
他回到府上，幕僚看他脸色不对，忙示意人禁声，扶住南书凤进了书房，又喊来刘护卫看着门，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小声道：
“大人，发生了何事？”
自莫初凡建立新朝后，也给了幕僚官职，可是幕僚已经习惯了跟在南书凤身边，他接受了虚职，依然呆在南书凤的身边，做一个幕僚。
南书凤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对幕僚说道：“要变天了。”
他说话间，脸上起了担忧。
以往，莫初凡行事温和，虽然会有一些政令损害世家的利益，世家会闹，但是她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明确地吐出，那个杀字。
这一刻。
南书凤感觉，莫初凡的身体，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大人，怎么了？”
幕僚看到南书凤这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自古以来，每朝每代，只要是建立王朝，王朝成立后就会有大批的大臣死去。
他们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也是幕僚没有出仕的原因。
他要为他家大人留条后路。
幕僚以为，这个时候还有很远才会到来，却没有想到，这么快。
王朝还没有安定呢，她就迫不及待地对大人动手了。
与天地立誓？
这就是天地选中的人？
南书凤看到幕僚脸上的愤慨，摆了摆手，说道：“她要对世家动手了。”
世家？
幕僚呆住，话语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不是对大人？”
“胡说什么，女帝岂是不容人的。”
南书凤没有夸张。
在他的眼里，莫初凡比很多人都有肚量，她似乎从来不怕功高震主，只要是有才能，她都会用，就连之前的皇室中人，她也是一视同仁。
所有的有识之士，在她这里都会有机会一展所长。
她是他见过的，最能容人的人。
幕僚不解地道：“那是……”
不是鸟尽弓藏，是什么让他家大人如此动容？
对世家动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每朝每代，哪一个皇帝会容忍世家的存在？
能打压世家，他们是不遗余力。
只是，收效甚微。
还有不少因为打压世家而丢了王朝的。
姜朝，不就是这样的吗？
南书凤摇头：“你不懂，她这个政令一出，估计世家……”
不说不成气候了，也绝对是损失惨重。
幕僚问道：“皇上颁布了什么政令？”
南书凤把莫初凡的话重复了一遍，幕僚道：“大人的意思是，也包括祭田吗？”
祭田，是一个家族的生存之根本。
这个就算是抄家灭族，也是他们私有的，他们只要有人活下来，就会有资本。
现在，把这个也收了……
女帝又在各地兴办学校，对所有的平民开放，只收少许的钱，就能够进去读书。
而且，学生进去可以抄书换钱……
这一举措只要不是短视的，都会把孩子送到学校里读书。
女帝还颁布很多对女子有利的政令。
这样一来，很多的家庭，只有不是太过于顽固的，都会默认女帝的做派。
谁家都有女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是一帆风顺的，万一有个什么，女帝的政令也让他们身后无忧。
到目前为止，女帝的政令，磕磕绊绊地都进行着。
“大人？”
幕僚担心地唤道。
女帝的这个政令一出，估计所有的世家都会坐不住的，他们绝对会反抗到底的。
幕僚想到了之前的姜朝。
只因为那一件事情，世家的几个子弟出言无状被打了，就要逼着姜仁处置贵妃，还闹出那样的事情。
幕僚现在都认为，若不是世家的里应外合，蛮族是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把姜仁及其后宫全都掳走的。
女帝此时却是动世家的根基。
南书凤经过最初的震惊已经缓了过来，他轻声道：
“先生，你知道吗，当皇上与我说出她的想法时，我竟然觉得有理。”
幕僚皱起了眉头：“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政令出来，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动，中原才刚刚安定，恐怕会又起波澜。”
说安定，其实并不是。
现在各处还不时地有什么言论，还有时不时地出现一些前朝皇室，打着恢复正统的旗号。
还有。
世家把他们族中的无用之人，送往宫中，说是服侍女帝，女帝应该充实后宫……
总之。
这些糟心事情一直不断。
女帝若是在此关节上再出这样的政令，那些世家，估计就要完全扯下脸了。
南书凤道：
“我想过，不只我想过，官家肯定也想过，但是一睦事情，我们不做不行，官家说得对，一个国家，只看他们对女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个国家是什么样子。”
他开始还觉得奇怪，可是纵观历朝历代，那些女人地位高的，国家实力确实也强盛。
不说别的。
蛮族虽然不开化，但是在对待女人上，却是不错的，他们那边的女人，虽然地位不如男的，但是，却也没有差别太多。
南书凤是比对了之后才明白。
一个国家女人的现状是反映这个国家实力的一种表现。
因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在意别人强大。
就像皇上。
她从来不嫉妒贤能，也从来不对所有人才小心。
就是那些骂她的，对方若是愿意来，她也一样用。
她能做到此，就是因为，她内心里足够强大。
跟着一个这样的皇帝，是他的荣幸。
幕僚道：“可是大人，这样的举动，会把全国上下的所有世家都得罪的，不只是世家，就是家里稍微有资产的，都不会同意的。”
凭什么人家几辈子的努力，到你这里一句话归国有就归国有了。
你说不属于他们就不属于了吗？
南书凤也想过这样的事情，百姓的学识有限，最容易受人引导，很多时候，他们又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
但是，经过莫初凡细说的南书凤却觉得，莫初凡的政令，其实对于现在来说，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把莫初凡的政令细则与幕僚说了，幕僚也想不出来差别所在。
是国家所有吧，所以要交税。
但是现在是他们自己的也是交着税的，敢情，以前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是不用交税的？
国家若是使用他们的土地，会给予补偿，这个补偿，到时候会根据各地的情况，有一定的标准。
问题是，现在若是国家要占他们的地，似乎也是要占的，好像说是有补偿，但是拿到手的却了了无几……
幕僚与南书凤一条条地把政策细则列了出来，两相对比，发现，这些细则其实都是针对世家的。
世家的祭田不用交税。
有身份的人不用交税。
他们名下的产业，不用交税……
幕僚满眼的震惊：“大人！”
南书凤也被这一发现给惊着了，他又把细则看了又看，长出了一口气：
“先生，去和我家里通信，说这一次的政令，皇上势在必行！”
南书凤想到莫初凡站在高台上的样子，她说，给两条路。
两条路，就是生与死的选择。
世家若是再打着如同以前对待姜朝或者前朝那样的主意，行不通了。
引蛮族入侵？
蛮族已经被皇上活埋了十之八九，再也不敢生出觊觎之心。
而且。
皇上颁布的政令，对于各族之间的相处，那些蛮族可是喜欢的紧。
而且，就算是世家打算再引蛮族入侵，莫初凡可不是之前的皇帝，她绝对会如同对待北蛮族一样，把所有来犯者，全都坑杀。
南书凤感觉到自己与莫初凡是同一类人。
他们对于人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们忠于的是这块大地，而不是什么家族国家。
南书凤能感觉到莫初凡的决心。
她是宁愿把这里全都毁了，也不会与人做出妥协的。
……
据记载，新朝初年，女帝颁布政令，令全国丈量田地数量，从此田地收归国有，土地不得进行买卖，不得挂在别人名下。
国家规定，每个人都有分得土地的权利，土地从生到死跟随着着个人，若是国家需用到土地，将会根据各地的地价给于补偿……
此政令一出，引起了大的变动。
各地纷争不断。
世家更是联合起来弹劾女帝，说女帝残暴昏庸不配为帝。
又有天之异象，地动山摇，说是女帝因为插手朝政，天降惩罚。
女帝对于一切不理会，派兵于各处讲解土地改革的各项具体措施。
在一次讲解中，女帝派去的人，被人围攻，无生还。
女帝震怒，与南相一起前往那里，以强硬的手段，找出背后之人，把所有有关联的人员，全都处以极刑。
在朝外的空地，让所有人看着。
女帝让人把他们的尸首，挂在高处，让所有人都看到，以示警戒。
女帝能看出所有人的弱点，她处置人，不会牵连九族，但是会让直击人最弱的地方，让人眼睁睁地看着，失去最重要最在站的东西。
那些人声嘶力竭的样子，让很多见到的人，做了很久的噩梦。
女帝用此等震霆手段，很快地平息了乱象。
那段时间，百姓感觉到治安都好了很多。
就是开着门睡觉，也不用担心家里会招贼。
女帝对于罪犯从不留情。不管是大的小的，抓到基本都是死。
自女帝起，犯罪率少了很多。
……
新朝十九年，女帝殁。
那一天，天地异地，各地地动山摇，万物枯萎，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很多世家都拍手称赞，说是女帝引来的天怒，终于被天收走了。
可是，经过这几年受惠的百姓，却是对女帝的逝去，伤心不已。
就算是如同不好的天气，他们依然自发地为女帝送行。
他们跟着女帝的灵枢，在雨中相互的搀扶着前行，待看到女帝的棺椁进入陵园，他们站在陵园外，失声痛哭。
其中女人居多。
女帝为她们做了那么多，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她们还没有回报一二，女帝却走了。
女帝殁后几日，南相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