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他的世界（十四）
天下之主。
天地之约。
莫名地南书凤想起了姜仁。
姜仁其实也是一个好皇帝，他宽厚仁和，他会听取别人的意见，他不乱发脾气……
若是在一个安定的环境，姜仁可能也会是一个，呃，不算明君吧，但是也绝对算不上昏君。
只是他身处在了一个不安定的环境中。
周围蛮族虎视眈眈，内里世家又步步紧逼，他还沿袭祖先的做派，对武将打压……
而且。
姜仁脾气是不错，却也没有耽误享乐。
后宫佳丽，该有的一个不少。
姜仁的责任心也不够。
这些年来，周围的蛮族那么放肆，姜仁却步步退让，他似乎就只管眼下他的生活，其他的，只要不在他的眼前，他就看不到。
那些民间疾苦，百姓艰难，他全都当不存在。
若是姜仁有一份责任担当，可能也不会……
罢了。
已经到这一步了，再想当初，也没有什么意义。
南书凤看着莫初凡，问道：“主公，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人应该往前看。
南书凤，是难得的对于女性没有偏见的人，他既然接受了莫初凡的身份，就不会在细节上粗略。
莫初凡道：“按计划进行。”
她立誓约的时候，没有想过有意外之喜，现在有了，就会把这个武器，用到最大化。
不管是她的世界还是莫叔同的世界里，蛮族对于中原地带的劫掠从来没有停止过。
不管是哪个世界，蛮族到了中原地带，对于汉人，从来不友好。
莫初凡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也不是什么圣母，不是别人说一句就会一句翻篇而过。
她可以一视同仁。
但是，是在这些犯下罪行的人受到惩罚之后。
现在。
她身为中原之人，自然是偏向中原之士的。
……
新历初年十月。
北方的蛮族趁姜朝与世家争斗之时，南下，在内应的帮助下，直入皇宫，掳走姜朝皇帝及其后宫妃子子女。
蛮族一路烧杀抢掠，劫掠女子，在到达安息河（后改）时，感慨人员杂多，心中厌倦，他们把这群女人赶下河。
数以万计的女子葬送于此。
一路上变本加厉地烧杀掳掠，行为无度。
姜朝人心慌慌，女帝带领南相赴至边境，追蛮人于边疆，女帝以己之力，引动天地之威，葬蛮族于边境。
蛮族自此一撅不振，几近灭种。
……
“娘亲，你说这是真的吗？”
小女孩抬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女子。
女人正在做早餐，她头也不回地说道：“话本子上的事情，哪里有什么真假……快来吃饭，还要去上学呢。”
女孩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看到一个男人进门，她一跃而起扑了上去，冲男子道：“爹爹，娘亲凶我！”
女人气笑了：“你个小崽子！看我不收拾你！”
女孩子抱着男人的脖子冲女人做鬼脸：“爹爹，你看看，娘亲还要打我呢！”
男人笑着轻拍了下女孩子，道：“别气你娘亲，好好吃饭，还要上学呢。”
女孩子从男人身上下来，嘟着嘴道：
“就知道你们夫妻一体，就会欺负我这个小孩子。”
两个人被女孩子的话气笑了，不轻不重地打了女孩子一下，然后一家人和乐地一起吃饭。
吃完后，男子去上朝，女人送孩子去上学。
等看到孩子进了学校的大门，冲她挥手，姜晴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切，美好的像是一场梦。
姜晴自那次姜朝发生异变，就时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她喜欢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是莫初凡，也就是当今的女帝。
她与他相识于宴会，两个人相识，有点像那次宴会的相见。
那一次，莫初凡没有发病，他健健康康地。
她对他一见倾心，让皇兄赐婚，他也应下誓言，说，待回来时迎娶她。
可惜，这一去，他就没有再回来。
梦里，姜朝也发生了异变，她饶幸躲过一劫，在新皇时期受尽宠爱。
而莫初凡却征战沙场，死于阴谋。
她为其复仇，也死了。
梦里真真假假，有时候是一些片断，有时候会是一些后续。
她是过了很久才明白梦里是她另一段人生。
那段人生。
她基本上没有受过什么苦。
或者说，除了最后的死亡，她的一生，其实活得还挺肆意的。
只是。
若是让她选择的话，她宁愿选择这一世的坎坷。
现在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却踏实，她觉得相比较姜朝的时候，她活得更自在。
姜晴经历过苦难，才知道，平安的可贵。
这一世，她被蛮族掳走，一路上，她相对于其他人，算是得天之幸。
她的长相在姜朝不出色，也不符合姜朝人的审美，姜朝喜欢白，幼，小，细，弱，等诸如此类的清淡的女子。
而她的长相，偏艳丽，又长得壮。
她更多地像那些蛮人，所以蛮人对她不多看一眼。
这也要感谢她平时的装扮，自莫初凡的事情过后，她想要去打听莫初凡的情况，就时常出宫，去宫外自然是尽量地着方便舒服的衣服。
她偶尔还会着男装。
那一天，她是刚换了衣服，就发生了异变。
她的装扮简单，那些蛮人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她是一个宫女，还是纯粹因为她的长相，总之，他们的眼光从来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所幸，宫里的人也没有坏到故意指出她来，让她与她们一起，承受那些不堪。
她就这样安全地一路走了过来。
姜晴知道，她安全的更大的因素，是有那些贵女，那些数万计的女子。
蛮族顾不上理会她。
她一路看着那些蛮人的行为一路惶恐，她也做好了以死相搏的准备。
可是。
在安息河那边发生的事情，还是给了她巨大的冲击。
她亲眼看着那些蛮人把那些女人全都赶下河……
这对姜晴的冲击很大。
她们是人啊。
是活生生的人。
是会说话会做事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啊。
他们竟然……
其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彻底击溃了姜晴的心理防线。
蛮人杀了那么多女人之后，再往前走，继续进行掳掠。他们走着走着，嫌累赘，就直接把这群人活埋。
甚至，他们会嫌口淡，会吃人……
姜晴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两脚羊。
她亲眼看着那些女子，前一刻还在被那些蛮人玩弄，下一刻就被剥皮拆骨。
甚至。
他们还更恶趣味地让她们这些人动手……
姜晴亲眼她身边的姐妹，不管是相处好的还是相处不好的，或者根本就不认识的，都被作贱糟踏……
她还看到，一个女子不愿意受辱，自杀了，却还是被这些蛮子剥光了奸尸……
姜晴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恶到那种地步。
那些经历现在让姜晴想来，还如同人间炼狱。
她以为，自己早晚也躲不过那样的命运，却没有想，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莫初凡。
如同神一样，出现在了边境。
她活埋蛮族军队，葬掉一个又一个蛮族生存之地，每到一处，都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所有蛮族瑟瑟发抖。
姜晴第一次知道，原来蛮族竟然是敬畏神的。
多么讽刺！
做得猪狗不如的事情，却敬畏神。
最后，莫初凡以给蛮族留下火种为由，让他们交出了他们这群被掳走的人……
他们幸运地回归故土。
姜晴对于莫初凡是女子的事情，并不是太惊讶。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莫初凡是不是女人，已经不重要。只要是能救她于水火，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很感激。
姜晴就算是做梦梦到自己的一切与现在不同，她依然不想过前世的日子。
前世，那只能算是，苟且偷生。
她最后跑到边疆战死沙场，很多人都说是她重情重义，是说她深情无悔，可是她却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
她可能喜欢莫初凡（男版的），但是两个人一共就见了那么几面，能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她更多的是，不想要再活在人世。
姜家的天下，早晚会亡的。
当时姜晴心里已经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亡国的公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那一世的姜晴不知道，心里却也有隐约的猜想。
而这世的姜晴，她的亲身经历让她很深刻地看了个遍。
她战死沙场，在那时，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因为有莫初凡生前的名声，又有她的举动，当地的军兵厚葬了她，没有让她受到蛮族的欺辱。
她也算是善终了。
这一工，她被救出后，莫初凡亲自见了她，与她说了很多。
现在想来，姜晴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她依稀记得，她去见莫初凡的时候，有些抵触，有些落差的。
因为，南相，那个鼎鼎大名的南相，竟然称莫初凡为主公。
她与莫初凡之间不只有身份的落差，还有心理。
她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他是一名不值的武小子……
现在。
她流落异国……
姜朝的人已经重视女子的贞洁，女子被人看到双足，就会被视为失贞，就要嫁于对方的，而她与一干妃子贵女还被那些蛮人掳掠走了那么久……
虽然莫初凡下了禁令，说是国家积弱没有保护自己的子民，才让她们遭受了大难……
她召示，男女平等。
女人享有与男人一样的权利，女子同样的有继承父母财产的权利……
但是，人们的观念不是一天就好了。
与她一起的那些女人，很多回来不是傻了就是自尽了。
能活着回中原的，了了无几。
就是活着正常的回了，也是销声匿迹，听说有的去做了姑子，有的，则是不知所踪。
像她。
就是没有被那些蛮人给怎么样，她还是被指指点点……
很多原因在一起，姜晴就是不想见到莫初凡。
后来，她是怎么愿意见莫初凡的？
是一次，有了时疫，周围的人不少都发热发病，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传言，说是她这个不详的女人带来的，人们冲到她的住处（她的住处）是莫初凡提供的。
莫初凡说，皇宫她要占用了，就给她提供了住处。
那一次，人们冲进了她的住所，要处死她。
姜晴那一刻，心里很恨的，她恨不得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杀死。
可是她太弱，她做不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莫初凡出现。
以雷廷手段处置了这件事情。
凡是碰触过她的，哪里碰到的，她就砍了对方哪里，然后她就把在她的住处，一个一个地问，是谁传的谣言。
最开始的时候，那些人还一个个说是为了莫初凡好，为了国家为了大义。
姜晴还记得莫初凡是怎么说的。
她说：
“你们是为了国家好？蛮族入侵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一个个站出来去为了国家好？国家受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一个个站出来为国家好？那么多的女人被掳走，被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提刀上去杀了那些蛮人？
你们除了会对付比自己弱小的人之外，还会做什么？
你们就是一群孬种！
一群没有骨头，只会欺负弱小的孬种！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谁若是再以此种原由借口对他人行不轨不义之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们也知道我的手段，我怎么灭了蛮族的，就能怎么灭了你们！
在我的地盘上我给你们庇护，就应该受我的规矩，她，或者她们，与你们是同样的人，是同胞，若是再欺负女子，就不要怪我把你们逐出境了……现在蛮族之地空旷得很，地方之大，还自由，我想，你们会更愿意在那里发挥你们的好……我还听说，海的那一边，有富饶的土地，那里也是空无一人，你们若是愿意我，我会送你们出海……”
莫初凡的话把那些人震住了。
当然，姜晴的心里也清楚，能真的震得住那些人，让那些人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其实是莫初凡的雷霆手段。
那一次，莫初凡一个个地问，问出来是谁最先传的谣言，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斩杀，以儆效尤。
因为她的手段，那些人全都噤声。
姜晴也因此安定了下来。
莫初凡处理完事情后，又专门和她谈了谈，她问她愿不愿意走向官场。
姜晴当时是迷茫的。
不过，可能是她不服输的原因，或者她也真的有所期待。
她答应了莫初凡，入了朝堂。
她从最开始的书记官做起，再一步步地接触到实政，后来莫初凡还在问过她的意见之后，让她做了一个县令。
虽然是京都附近的一个小地方，但是，却让她打开了另一方天地。
也因为有她的出现，全国上下，女人的待遇有明显的提高。
后来，她在工作中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就是与莫初凡关系不错的，刘季云。
对方在莫初凡自立为王建立皇朝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就追随而来。
在后来，莫初凡颁布政策，削弱世家利益的时候，更是坚定不移地站在莫初凡这边。
听说，刘家的人气得都不认他了。
不过姜晴知道这都是瞎话，刘家人不但认了刘季云，对刘季云还不错。
刘家人可能是因为莫初凡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对她也不错。
姜晴在怀孕的时候，感觉力不从心，就向莫初凡提出请辞。
莫初凡没有同意她的请辞，转眼却又颁布了一系列关于产假等的措施。
这一举措，让全国的女子欢腾，她们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变了，再也不是谁的附属。
姜晴心里更是感动。
虽然莫初凡这一举动不是专门为了她，但是，却是由她而来，是真的把女人当成了人。
姜晴觉得。
她此生虽然受了那样惊心的经历，却有如此的结果，也是很幸福的。
相比较而说，她更喜欢现在的生活，而不是梦里那一世，没有什么波折，却生无趣味的日子。
……
“咳咳咳！”
莫初凡发出一阵的咳声。
一边的南书凤听到，眉头不由得跳动了几下。
“皇上。”
他担心地看着莫初凡。
烛光下，莫初凡的脸比以往更加的白了。
自从那次她引动天地之威，活埋了那些蛮族，让蛮族几近灭种，也正是因为她的举动，除了北蛮族之外，东西南三个地方的蛮族，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的地盘上，再不敢轻易地踏入中原地方一步。
只是。
自那次后，她的身体也坏了。
以往，她看着肉肉的，虽然弱，虚，却也像是一个正常人。
现在，却让人感觉，如同纸片一样。
她的脸色也很不好，如同透明一般。
她还经常性的咳。
严重的时候，会咳出血来。
莫初凡抬头轻笑：“没事，你看我都咳这么久了，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有句话怎么说，人啊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没了……”
“皇上慎言！”
南书凤忙打断了莫初凡。
莫初凡不在意地笑笑，说道：“不用担心，别看有的人健健康康的，但是说没就没了，有的人看着弱，却能活个百八十年。”
南书凤看着莫初凡没有说话。
这话是有，但是，她的脸越发的透明，整个人虽然不瘦却让要感觉要透明一样，怎么让人放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