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说陈世子?”东门翎几乎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燕宛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地很:“对,就是陈见素。”
“可是、可是虽然陈世子现在还是我们家的姑爷,但是他也是陈家的人。”东门翎说话都有些打结起来,“而且说句不地道的话,比之陈世子,我更加愿意静王殿下。”
“信我?”燕宛微微挑眉,“我可是害死过颖如的,你们恨我还来不及呢。”
东门翎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但他继续说道:“对于颖如小姐的事情,我们东门家的确是对静王殿下颇有怨言。但是——但是我总觉的,萃馨小姐的死很有可能与陈家有关。毕竟、毕竟如今京里如今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而这些死去的人,都是闻人家和东门家的重要人物。但陈家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死,这就很让人感到怀疑了。”
燕宛没有立刻说话,因为就在刚才,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然而白尹却忽然在一边说道:“不过,这只是你们的怀疑,你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或许这是个巧合!又或者说,是凶手故意布下这样的疑点,将怀疑引到陈家的身上!”
东门翎面露难色,显然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他显然还是很不放心。
燕宛在一边轻轻说道:“其实,翎先生其实完全不用这样担心的,就算萃馨的死真的跟陈家有关。但是陈见素,一定是可靠的。”
东门翎眼睛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精光:“静王殿下为何这样肯定?”
燕宛略微一沉吟,却是继续说道:“他虽然是陈家的人,陈家是陈家,他是他。陈家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但是陈见素却绝对不会。”
“不可能!陈世子可是安国侯家的大世子,将来陈家的肯定会落到陈世子的手里,陈世子怎么会不顾及自己家的利益呢?”
燕宛听东门翎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轻笑:“安国侯家的情况,想必翎先生比我还要清楚。虽然陈家理论上要落到陈见素的手里。但是有件事情,翎先生不要忘了——如今的安国侯家实际的掌权人可是安国侯陈有灵的弟弟陈有龙。”
话说到这里,东门翎似乎开始明白过来什么。
只听燕宛继续说道:“身为大世子,其实最后领到的不过是一份为国流血的差事,他将来的任务,是打理好军务。而像维护陈家的利益这种事情,当然是由陈家实际的管家翁负责。”
说到这里,燕宛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是他继续说道:“而且,陈见素这个人,重情重义,善恶分明。若是陈家真的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怕他会第一个反对!还有最后一点,你们要是能请来陈见素做当家人,那么陈家和闻人家断然会打鼠忌器,不敢轻易对东门家做出任何落井下石的举动。”
燕宛这话一出口,白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异样。其实那种表情倒不像是嫉妒,反而有点像是迷茫,似乎不太相信燕宛会说出这种话来。
东门翎在听完燕宛的话之后,也是沉默良久。但是他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向着燕宛深深一揖:“多谢静王殿下赐教。只不过,小人还担心另外一回事——那就是陈世子常年领兵在外,只怕对于管理家务和朝廷之事不是很——”
“翎先生。”燕宛适时打断了东门翎的话,“东门家现在处于多事之秋,能够自保,便已经极好。怎么还能再奢求什么家业兴旺、管理朝廷的事。陈见素是带过兵的人,偌大的军队他都能治理好,短期内治理一下东门家想必不是什么问题;至于你说的什么朝廷之事,不是还有孙伏休在那里支撑这么?事情都交给孙伏休去做,你们东门家不是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休养生息么。”
话说到这里,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东门翎在原地沉默了一小会,立刻再次向着燕宛行礼:“多谢静王救命之恩!小人这就回去——”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燕宛却忽然叫住了他:“翎先生的确应该回去,但是,我的话其实还没有全部说完。”
东门翎微微挑眉,不由得纳罕道:“静王殿下还有什么话?”
燕宛歪头道:“你先回去给我拿婚书来,我就告诉你。”
“嘿!你个小兔崽子!”东门翎几乎是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然而燕宛一本正经道:“翎先生,你先不要激动!不是我说,陈见素虽然好说话,但是您的身份到底是东门家的奴才,虽然您请他出山的理由充分,但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我这里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不过,你要先将婚书还给我,我才肯跟您说!”
东门翎听完这话,嘴角几乎是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心里那个骂啊!这小子今天的脑袋瓜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机灵了!
东门翎几乎是强忍着内心的卧槽之感,硬逼着自己说出了那个好字。
他说完这话,也不再多留,只是向着窗户的地方走过去。但他刚走到窗户口,却是忽然停了下来。他在原地略站了一会儿,最后却是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尹一眼。
白尹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东门翎的目光,于是忍不住瞥他一眼。
只见东门翎苍老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那种笑,让白尹莫名其妙地感觉几倍有点发凉。
“白大人,有件事情,我刚才一直想对你说。”
白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有些心乱如麻:“你有什么事?”
东门翎脸上的笑微微收敛了一下:“你这院子,有鬼。”
白尹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发亮,他不知道东门翎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但是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床上的燕宛。
东门翎注意到白尹看向了燕宛,但是他马上就轻笑了一下,摇摇头:“不是他!总之这处宅子,可是暗藏玄机啊!白大人只管小心一些就是了——仔细这隔墙,有耳啊。”
说完这话,不等白尹再反应过来,东门翎已经轻轻拉开了窗户口,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东门翎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燕宛似乎感觉到东门翎已经离开了,所以他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回了自己床上。刚才跟东门翎说话,还真是有点费脑子。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他倒是躺下了,但是一边的白尹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他站在原地似乎是依旧盯着东门翎消失的地方。不可否认,刚才东门翎的话就仿佛是一刻石子,在白尹平静的心潭上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文远若碧青色的身影,似乎是在他的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但是他皱皱眉,却是有些难以置信——在这个宅子里,能够给充当人家耳目的,也就只有文远若了。文远若是文家的人,那他就只能为文家效力才对。但是文衷衷可是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她应该绝对不会再跟文远若打交道。既然文远若不是文衷衷的耳目,那他又会是谁的耳目?
白尹正这样想着,忽听身后的床上突然传来了一声低低地痛呼!
白尹一个激灵,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冲着身后的人就扑了过去。只见床上的燕宛不知何时,竟是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白尹伸出一只手去触摸燕宛的额头,然而令白尹有些心惊肉跳的是,他触手之处,竟是大片的汗水。燕宛瘦弱的身躯在棉被中不停地抖动着。白尹将他抱进怀里,但是他能感觉到燕宛的身上是冷的,流出的汗立刻就变成了冷汗!
白尹虽然不是大夫,但是看着他这个样子,便觉得十分不妙,只怕是毒瘾又犯了。于是白尹一边用身子撑住燕宛,一边用力向着床头柜那里挪去:“阿司,你别急,我马上就给你拿药。”
“我——我不要!”怀中的燕宛听见了白尹的话,竟是浑身打了个哆嗦,“我不要那个药!”
白尹一滞:“为何?”
燕宛浑身乱颤着,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因为、因为、因为药很苦!我不想吃!我还是忍一忍、我——啊!”
大脑中传来尖锐的痛楚,燕宛在白尹怀中再次缩成了一团!
白尹只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间竟是有些无语,只得拍拍他脑袋道:“良药苦口,这药虽然苦,但是却能够缓解你的痛苦。你就别闹了,我去给你拿来。文远若做了很多药丸,放在床头柜里呢。”
说完这话,白尹已经将身子挪到了床头柜之前,伸出手拉开了那个抽屉,里面果然是有不少瓶瓶罐罐。
燕宛听见白尹已经将抽屉拉开了,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苦笑——那算个什么“良药”!自己当年因为这个药可是吃尽苦头。
但是全不知情的白尹却已经捧了五颗小小的药丸,捧到了燕宛的嘴边:“听话,快吃下去。”
燕宛牙齿不停地抖动着,他内心是很抗拒这个药的,他张了张嘴巴,但是没有吃,倒像是想要说什么。
但是可能是燕宛的表情实在是痛苦地厉害,他张嘴的样子落在白尹的眼中,倒像是想吃药却又怕苦似得!
“阿司,你听我说。但凡染上了阿芙蓉的毒瘾,必定会损耗大量的元气,许多忍不住折磨的,活活难受死的也有。如今你已经是第二次染上了,我只怕你更加忍不过去,你还是吃了它吧,好歹能帮助你!有它在,你就有恢复正常的希望。”
“白尹——”燕宛这两个字说的有气无力,气若游丝。但是下意识地,他还是伸出手,抓住了白尹手中的五颗药丸。
这五颗药丸虽然副作用的确大了些,但是燕宛自己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吃这药丸的话,只怕他连今晚都熬不过去!燕宛怔怔对着手里的药丸,最终还是将药丸送进了口中。
文远若的药丸的确是有效的紧,药丸刚刚入口,麝香浓郁的香味立刻在口中散开,那气息仿佛能够穿透骨髓,到达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神经!药丸滑入燕宛的食管,燕宛抖动的身躯似乎立刻就停止了颤抖。
白尹能感觉到怀中的人似乎汗也不出了,便知道这药果然起了效果。他转身从床头柜上取了那半碗还算温热的水。轻轻扳过燕宛的身子,好叫他面向着自己。
“还苦不苦?过来喝口水。”
燕宛的样子似乎是有些虚弱,但是他还是听话地将头凑了上去,白尹将碗沿送到燕宛嘴里。燕宛就着白尹的手,努力喝了几口。白尹见他总算喝了水,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喝了药就好,以后你要是还嫌苦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吃。小时候白瑛也嫌胃药苦,非要拽上我一起喝,他心里才能得到安慰。”
燕宛闻言,脸色似乎是有些僵硬,旋即说道:“不行!别拿白瑛那二货跟我比。药虽然是治病的,但是是药三分毒。吃了没好处。”
白尹默默嗯了一声,但是目光却变得有些狐疑起来,他就那么看着燕宛,一直没有说话。
燕宛似乎是察觉到白尹的沉默,于是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白尹微微一顿,却是死死盯着燕宛的面部表情,冷不丁问道:“阿司,你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