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匀哼了一声：“没关系，反正是我自找的。”

音音更加愧疚，还没来得及说话，洛笙说：“总之，我们所有人聚在一起，才能将力气用到最大。”

其实这个道理也很简单，毕竟苏府实在是太大了，单说一个天梨阁，亭台水榭，连着的院落，加在一起能让洛笙和她三个哥哥都住得舒舒服服的，但这么大的宅邸，连绵的楼宇加上围墙，若想要防备有人进来，就十分困难。

平时是朝廷正常，每晚宵禁后，负责京城里头各个地方巡视的士兵就不少。

加上苏家自己的护院每晚不间断的四处巡视，这样才能保得家宅平安。

现在情况不同，可以说，漠北蛮族只要突破一个围墙，就可以长驱直入。

好在苏府里，有地窖，也有更加方便的独立小院，原是给依附着苏家生存的幕僚清客，有渊源的赶考士子们单独居住的。

他们赶到主宅，见苏夫人中体上来看，还是挺得体冷静的，虽然也是两眼的眼皮肿着，一副心神不定的可怜模样。

“你们都到了，我就放心了。”

作为首辅的妻子，她在此时担负起了保护一家老小的职责，仔细清点各房的人数，并无遗漏后，悄悄的聚在了一个小院子里头。

一群平时养尊处优的人，这时候都躲在一个小院里，逼仄得让人难受，但好在大部分人都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忍耐着。

都知道漠北人已经进来了，不是撒娇卖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命都得没，而且，说不定是以一种很狼狈不堪声名扫地的方式没命。

洛笙原就担心苏御，刚才忙乱的时候她不想，这会儿大家都闲了，她的脑子里不断转，一会儿怀疑苏御已经死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她忍不住潸然泪下，无声哭得泪湿衣襟。

一会儿她又振作精神，觉得苏御根本没死，肯定是带着大批军队在往回赶，只要多熬一会儿，就能和他见面。

苏夫人其实也很担忧，这些日子，首辅以下的重臣基本一直留在皇宫里头，不过是住在外城，根本落不着回家。

她已经有阵子没见过老爷了，最担心的是老爷在皇宫出事时被蛮族杀死了。

她和首辅大人虽然是续弦夫妻，但从小她就很佩服自家这位姐夫，这么长的日子，他们夫妻共同度过，她也给丈夫生了几个孩子，如今的感情深厚，她一手抱着自己最小的女儿，知道不能在孩子和其他家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模样，把本就吓得惶恐不安的他们吓得更厉害。

可是心里头的恐惧忧虑，让她始终蹙着眉头。

“夫人，是不是每一个女眷都发一把？”她安排去做事的一个中年仆妇回来了，带着一个重重的口袋。

苏夫人点点头，说：“我自己备了，不必给我。”

发到洛笙这边，众人才知道那仆妇是去厨房拿了大量的刀具。

男人原本就有自己的武器，因此不发，女子一人一把，有一个年纪极小的苏家女儿问：“我又不会做菜，给我这个做什么啊？”

其实音音和金玉莲都猜到了刀子的用途，她们俩都有佩剑，也知道刀具数量不多，因此一一谢绝。

音音低声说：“是用来保护自己的。”

那苏家女儿声音娇嫩清澈，宛如黄莺儿一样的好听。

仆妇说：“小姐，是给你保护你自己的。”

“可我提不动，好重啊，如果——”少女的声音变得怯生生的：“如果漠北人真到了我面前，我该怎么和他对，对打呢？”

那仆妇声音大了一些，大约是苏夫人的目光示意，让她直接告诉所有的苏家女子。

“漠北人力气大，不是让你和他对打的，你肯定打不过他，一交手，人家就把你的刀子给夺走了。”仆妇平板的声音冷静地说。

“那我怎么用，这东西这么沉甸甸的，我怕拿着会划伤手。”少女的声音天真可爱，音音听了都微微摇头叹气。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他，她会一直是苏家的掌上的明珠，这辈子都用不着知道这么可怕的事情。

“如果你第一时间看到了漠北蛮族，而且其他人都死了，无人能够保护你，你就用这把刀子砍自己的脖子，一定要侧着砍这里。”仆妇拉下自己的衣领，和所有的人示范。

“就和杀鸡似的，脖子这边有一道经脉可以放血，砍断了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死掉了。”

苏夫人缓缓起身，盯着惊呆了的所有女眷，她们中有的人已经猜到，神色惨淡，有的第一次听说，一脸震惊。

“你们都明白了吗，我们是苏氏女，当然要保护家族的名誉。到了最危险的地步，自戕便是。当然，这也不只是为了名誉，你们都知道漠北蛮族有多么的凶悍可怕，如果落在他们手里，倒不如直接自戕来的痛快，死的没那么屈辱。”

隔了很久，洛笙听到有女子在哭泣，有人零星咬牙说：“是。”

这些声音慢慢的越来越多。慢慢地聚集起来，苏氏女们有的表情坚毅，将本用于厨房的各种刀具用手帕子包裹好，慎重地揣进怀里。

有的虽仍旧在哭，但也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接受了可怕的现实。

苏夫人带着她最小的女儿，孩子才八九岁，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刚刚懂事又没有那么懂事的年纪，她懵懂地看着母亲：“娘，我……也要吗？”

苏夫人点头说：“你不要害怕，娘在的时候，你一定不用这么做，如果有一天，娘和爹爹都不在了，你再这么做。”

小女孩儿闻言嫣然一笑，说：“要是爹和娘都不在了，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好，到时候我和大家一块儿死。”

她年纪尚小，对于死亡根本没有直观的概念，越小的人，越能够接受残酷的事情。

而她身后，负责发放刀具的那个中年仆妇，黄黄的脸上却掠过一丝凄凉无助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