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琳一字字说:“因为当时,家父被派往江南京华一带赈灾,那一年闹的水灾,让百万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洛笙嗯了一声,那时候她还在医院里头当医生呢,并不知道这些旧事。
“而我父亲去赈灾时,就不得不帮苏家收拾烂摊子,因为那一片,之前全是苏家的门生处理的。我父亲不得不看在亲家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话一说出口,真是引得议论纷纷。
只因为七年前这一场水灾,实在是太过闻名。无数人死在水患中,不少人流离失所,京城里虽然没有人受灾,但左邻右舍里,总少不了从江南出来的人,和老家在江南那一带的人。
当时的消息听得也不少,大多数人都为水灾牵肠挂肚,很多天都没睡好觉。
这梅若琳旧事重提,果然引起无数人的议论之声,只因为这是一桩很惨痛的往事,代表着的是无数血淋淋的人命。
洛笙若有若无地瞥了侯暮白一眼,心说,好了,总算是把真正的线头给牵出来了。
若不是有这样大一个后招等着,这梅若琳借给他十个胆子,他又怎么敢和苏家直接翻脸呢?
要知道苏家还没失势呢。
娜尔罕公主一直听得挺认真的。
其实不管她什么事儿,但她那双碧青的妙目一直直勾勾盯着梅若琳,闹的梅若琳一开始还以为这个长得像只西洋猫的美人看上自己了。
“你说苏家为了水灾的事情,才施压让你和他女儿成亲的吗?”
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好听,不过口音略显生硬,听得出外邦人的口音。
“正是如此。”梅若琳坦然点头。
“有证据吗?”
梅若琳微微一怔,沉吟说:“这些话,都是我听家父在世的时候和我亲口说的,必然无错。”
“你父亲前不久过世了吧?”
“是……”
“那就是口说无凭咯?”
梅若琳正色说:“如果现在去翻查旧账,一定能查出一二。毕竟每一笔赈灾款都是百万之巨。”
他们正在这里说着,有人已经匆匆离开,但墙外热热闹闹的,有人嗑着瓜子聊天,有人嫌累已经在一旁支起了麻将桌。
娜尔罕公主嗯了一声,说:“那为何不直接禀报你们的皇上,我看他是个实在人。”
把皇帝形容成一个实在人,大概全天下也只有娜尔罕公主这么说了。
其实洛笙已经猜到了,毕竟他们想做的事儿,并不是把七年前贪墨的人送进大牢里,而是将七年前的贪墨事件和苏洽之扯上关系。
如果贸然行动,苏洽之也不是寻常人,怎会听凭他们冤枉自己?
所以他们想的主意,是以小博大,从苏婕入手,杀苏洽之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事情大差不差已经知道了,侯暮白便示意可以将一众证物和证人都带回公堂,同时安排人继续搜寻姚兰和她小儿子的尸体。
先把这个院子里每一寸土地都挖个底朝天再说。
洛笙这时扬起手说:“且慢,目前没有找到姚兰和孩子的尸体,就贸然下定论说他们已经死了,是不是太过冒进了。”
仵作一怔说:“可是流了这么多的血,大人和孩子加在一起,身体里怕是一共也只有这么多血。血都流干了,哪儿还有可能活下来。”
洛笙点头,将帷帽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说:“如果是姚兰和孩子的血,那我也相信他们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的血液呢,又或者,甚至根本不是人的血液呢?”
其实人和温血动物的血十分接近,除非进行仪器测试,否则光从外观是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仵作一愣,说:“那如果不是人血,会是什么血?”
洛笙取出手中的小包裹,拿出一点粉末,往一旁的血上撒了一把,说:“如果是人血,这把药粉就会变色,如果是动物血,则不会变色。你们看看。”
其实这药粉正常来说就不会变色,如果需要变色的时候,她在袖子里还藏了另一种药粉,两种一中合,则血液立刻变色。
她就防着万一有哪位壮士不信邪,愿意奉献自己的鲜血来验证的话,她还有后招可以接。
围观看热闹的人都等了一会儿,见那粉末果然没有变色。
但洛笙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仵作,过去一直当女医,也不算出名,一定会有人反驳的。
果然仵作自己就说了:“小姑娘,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药粉,就在这儿表演上来了?”
不过他对洛笙还算客气,因他见过这姑娘和侯暮白大人说话。
但她说这血不是人血,触及到了仵作的初步判断,他自然会反驳一下,表现自己的专业性。
洛笙还没出后招呢,就有一个张屠户从人群里窜出来:“其实人血还是动物血,真的好分辨的。”
仵作一愣:“你又是谁?”
张屠户还没说话,已经有邻居帮他报出名姓:“他是咱们这儿最有名的屠户,起码杀了有一千头猪了!”
张屠户说:“少杀了你这一头。”
仵作脸色不好看,小姑娘过来当众表演完了,换屠户来了,他仵作的活儿还干不干了?
张屠户又说:“大人,小的张屠户平时就杀猪杀羊的,这附近的妇人们去买了鸡鸭鱼肉,不敢杀的,也让小的帮忙。所以这血的味道人和动物不同,小的是很清楚的。
人血放置久了,带着一股酸臭味道,那牛羊猪的,则有一股子腥臭味,而鸡血鸭血之类的,搁着多久都没什么味道。不然这鸡血鸭血做的饭菜,咱们也很难下咽。”
这话说的也有理。
“你觉得这些血,是人血还是动物血呢?”侯暮白开口问道。
张屠户说:“并无太大气味,怕是鸡血鸭血。”
侯暮白沉吟:“但是口说无凭。”
这时突然有人喊起来:“大人,挖出来东西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那一片是靠近姚兰卧房的一片土地,看上去并无分别,但被衙役们一趟乱掘,已经出现一个深坑。
有人叫道:“啊呀,好多只鸡子啊!”
“就这么埋了,真是浪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