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说出谁不怕您的雷霆震怒,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又一想,自己这把老脸,也不一定经得住骂,忙又止住了话题。
“这些御医都是开平安药方的,谁敢说一句重话来着,都不顶用!”反正骂一骂御医是没错的了。
福安长公主脸上表情越发沮丧低沉,她望着王妈妈,哽咽说:“这可怎么是好?我统共只有这一个女儿。”
王妈妈也着了慌,她低声说:“我听说女儿痨得病的姑娘,倒是大多是未婚的,有一个说法,总在闺中呆着,都是女儿家陪着阴气重,慢慢的滋生阴气淤积,就久久成病了。”
这种荒诞不羁的说法,平素王妈妈是绝对不会提的。只因为福安长公主生下来命就太好了,她虽然也随众做法事,佛诞日拜佛吃斋,但常年伺候长公主的王妈妈知道,自己家的公主殿下根本不信命,她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除非她运背到得转运,否则她怕是什么偏方传闻都不信的。
这时候福安长公主已经有些着慌了,因为舞阳郡主已经病倒了七八天,不过这么些时日,她真是一天比一天瘦下来,就跟放了气似的,那张原本圆润如年华娃娃的脸蛋已经瘪了,才显出她本来的脸盘子构架。
她竟然是一张清秀的瓜子脸。
舞阳郡主对女儿的情况异常着急,忙问:“若是这样,该怎么办呢?”
王妈妈说到这里,却又有几分迟疑了,她是个老人,知道说多错多的道理,生怕自己说了一个法子,福安长公主后头反倒揪着这个法子问罪于她。
但看着灯下福安长公主急得唇上都挂着一排汗珠,眼睛也蒙着一层雾气,何曾见过她这样着急心痛,王妈妈到底看不得自家孩子受苦,继续说:“一般来说,当然是尽快让她成亲,给她冲个喜,说不定郡主能好。”
福安长公主缓缓直起腰杆,嗯了一声,低低说:“您说的极有道理,想必症结就在这儿了。”
王妈妈见她眼眸里流动着异样的光彩,也不好多说什么,心说福安长公主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呢,她说到这儿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养大的孩子了。
等王妈妈走了之后,福安长公主卧在杨妃榻上一动不动,望着灯花出神,直到第二天,她才察觉自己一晚上不过略打盹片刻,忙打起精神来看一看舞阳郡主。
这一回,连裴清都回来看妹妹了。他也带了个医生,匆匆进屋,一看到妹子的脸,顿时大吃一惊,往左右彷徨地看了看,舞阳郡主倦怠地睁开眼皮,看到久久未曾见面的哥哥,倒是很高兴:“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虽然低沉沙哑,但音色没变,裴清这才确认床上躺着的真是自家妹子,他一跺脚说:“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我怎么了?”这话里话外,竟然透着三分喜气洋洋和隐隐的期待。
舞阳郡主实在是从没被人夸过身形窈窕纤弱,巴不得哥哥和娘亲都好好夸她一夸,不枉她生了这样重的一场病痛。
谁知这裴清真是典型的直男,虽他的生活里并不是那么直。
“你这脸难看得跟骷髅似的,你到底干嘛了?”
舞阳郡主顿时沉下脸来,啐了一口:“坏哥哥!你夸我一句会怎么着啊?”她愤愤不平地加了一句砝码:“你再不夸我,说不定今后就没机会了!”
吓得裴清立刻伸手把她嘴给捂上了。
“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些啥?”
“你是不是为了把脸儿变成瓜子脸,把腰变得楚腰纤细,饭都不吃,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裴清本是关心妹妹,一句话出口,却把舞阳郡主气的个倒仰,恨不得跳下床给他两拳头才好呢。
“我才没有呢……”可惜她话说到这里,就没劲儿了。
裴清忙让大夫给她把脉,见她害羞要换上见客的衣裳,忙按住她:“你别动,不过是把个脉。”
这位大夫医术明显比几位御医要稍好一些,他给舞阳郡主把脉之后,脸色略显凝重,说:“郡主娘娘是损耗过度,内囊都空了,如今一下子都倒了上来,便疲乏支撑不住。需要治疗的时间,怕不是一时半刻的。”
裴清一怔,说:“凭您看,得给她治多久?”
“怕是今年熬过去,看看明年如何了。”
在病人面前,这其实是一句相当婉转的话了,正巧福安长公主走到门口,一听这话,顿时惊呆了。
她什么潜台词听不懂?
大夫觉得舞阳郡主的状况异常凶险,如果今年熬不过去,可能就死了。
她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模样,让裴清看了都有些心疼了。
裴清命大夫先去隔壁屋开药,便和母亲说了两句话。
裴清的意思是,万万没想到妹妹的病如此严重,不如将她挪出京城,去城郊的庄子养病,山清水秀的地方天天晒个太阳,身体略好些就四处走动走动,正好,他主要呆着的神策营也在京郊边上,可以每天在军营里忙活完,过去看看妹子。
福安长公主却断然拒绝:“人被这样养着就废了。”
裴清无奈:“娘,那你说该怎么休养?”
福安长公主立刻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裴清还想说什么,福安长公主冷笑:“你一年难得关心妹妹一次,一次就要把一年的份额都补上吗?”
话外之意,自然是说裴清有些过于做作了。
裴清被母亲一呛声,也不好在说什么,只等大夫把药方子开好了,留在长公主处便走了。
这位大夫其实没说舞阳郡主是得了女儿痨,但福安长公主见女儿脸色惨白带红潮,说话间气息奄奄微微带喘,便认定了她是得了这不能说出口的毛病。
丫鬟们正好把苏衍也带来了。
福安长公主下定决心,并不告诉他真实情况,而只是喜气洋洋地告诉苏衍,机会来了。
苏衍一脸迷惘,不懂什么机会。
福安长公主便细细说女儿如今病得很重,正需要成亲冲喜,她是女儿的亲娘,有这样的理由,不如直截了当先把婚事匆匆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