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个风流天子,过去是个风流王爷。
他这一生只有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时候。从来只会伤透了女孩子的心,从没有被女孩子嫌弃,不要他的时候。
这种被人忽略被人十动然拒的经验于皇帝来说,那是相当的新鲜。就像一个人很少吃辣椒,头一次吃可能拒绝,也有可能上瘾,嘴唇都被麻怕了还想要继续试试。
但这次数一多吧,皇帝有点受不住了。
就好像自己的脑袋先扣上了一顶绿帽子,颜色新鲜,他觉得怪有趣的。可是这帽子一直戴着,还不断被往上涂抹更加鲜艳的颜色,皇帝的眼角微微抽搐着,有一种被绿了个彻底的错觉。
虽然洛笙并不是他的妃子,他们之间,只是纯洁的皇帝和大夫的医患关系。
洛笙并不知道,在自己的睡梦里,这一段友好的医患关系眼看要变质,有朝着医闹发展的趋势。
她翻了个身,喃喃地说了一句话:“苏御,你身上好香啊……”
本朝流行熏香,苏御世家子弟,自然也习惯于身上熏香,但她在梦境中闻到的味道,自然是皇帝身上沉稳而清冽的龙涎香。
对洛笙的一片怜惜之情瞬间变了味,皇帝盯着她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洛笙在梦里见到了苏御。
他们并没有被打扰,婚礼正常进行,她从花轿里走出来,隔着缀满珍珠和红玛瑙的长喜帕,她垂着睫毛,看到一节修长的腿,还有伸向自己的雪白的手掌。
优美的手掌掌纹清晰,不论是哪一条线都平和悠长,这是一只很有福气的手。
她握住了这只温热的手掌,唇边一直带着笑,被苏御拉着进房。
她看到所有的亲人都在,父亲坐在上座,微笑着等待自己的女儿女婿给他磕头。
三叩首,送入洞房。
她羞涩地坐在堆满了红枣花生的床上,红艳艳的颜色铺天盖地,就像是她这一刻紧张又激动的心情。
两辈子了,足足两辈子了,虽然单独来看,那一辈子都很年轻,可若把两头都加起来,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剩女了。总算把自己嫁出去,而且并不是没意思的将就凑合,而是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男人。
就像是饮了蜜。
脸色红彤彤的苏御走了进来,他和她一并坐在床上,两只黑眼睛盯着她,只顾着傻笑,似乎结个婚,把他结成了个彻底的大傻子。
“我喜欢你。”苏御说。
洛笙羞涩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胸口,那里有一股沉稳而动人的香气。
“我知道……我是说,我也喜欢你……”
彼此情投意合,又没有妖魔鬼怪来反对他们的婚姻爱情,合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她终于在一股凶狠而炽烈的目光里缓缓行来,晨光宛如稀疏的金子,皇帝目光凶狠,宛如一头孤狼盘踞床头,以一种下山的姿态盯着她,浑似要将她拆解入腹。
洛笙一哆嗦,问:“皇上,你好了吗?”
别身体的病治好了,脑子又得了大病了?虽说她从没觉得他痊愈过。
皇帝依旧没有吭声,她大着胆子坐起来,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去掐他的脉搏。
身为习武之人,其实脉门是最重要的要害。如果被人扣住,是非常凶险的。
可是洛笙去扣,皇帝从没想过躲开,她太柔弱了,黑发蜿蜒如泉水,雪白的里衣外只罩着一层薄薄的嫩黄色纱衫,这么娇艳的颜色,若肤色稍差的人穿了一定会压不住。
可肤色宛如雪洗的洛笙穿了,娇嫩如同柳树新发的嫩芽。
“皇上,你好了!太好了!!”
洛笙假装根本不在意他的目光,笑着说:“皇上,您的病大好了,而且您身上脸上,都没留下疮疤,不信您自己照照镜子!?”
她吞了一口口水,示意皇帝可以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皇帝终于还是放过了她,摇摇头翻身下床,对着铜镜看着自己。
啊,多么美丽的男人。
不是他自夸,身为虞氏子弟,哪怕不是皇族,继承了先祖耀眼的美貌,他们世世代代就没有长得很丑的皇子。
而秦王——如今的皇上,则是这些明珠秀玉中最璀璨的一块。
他一向擅长自我欣赏,也是他有这个本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皇帝都纳闷了,哪怕自己只是一个世家子弟,和苏御竞争,任何一个世家女子也会选择自己,而不是古板寡淡的苏御啊。
他又擅长莳花弄草,又擅长品酒煎茶,琴棋书画、美人赏鉴,乃至下里巴人的一百八十样消磨时间的花样,他都无不精通。
跟他一起,日子过得简直是充实无比,没有一天重样。哪里是苏御那种闷蛋儿能比的。
偏偏洛笙喜欢闷蛋儿,要让皇帝说,洛笙也不是一个特别活泼的人,她若和苏御成亲,将来肯定后悔,每天花前月下,两人不过是枯坐而已,闷都闷死了!
他哪里知道,洛笙设想的婚后生活是去扶南国,新的国度本就有无数新鲜玩意可以尝试。
她还打算把自己的医术整理下来,著书立说,这个时候,很多很超越时代的发明,因为拥有技术的人将发明藏起来,只是在自己家族代代相传,就很容易出现战乱或后继无人的断代。
她希望把医术留下来,哪怕百年后自己和苏御都死了,这本书也可以帮助大夫们多救几个病人。
不喜欢孩子,害怕生孩子的她还打算调养一下身体,试试看能否超越恐惧,生一个孩子试试。不过只要一个就好。
多了好痛。
看着皇帝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自我欣赏的样子,洛笙心中想,这人真是她见过最自恋的了。楚瑶虽长得美貌,但和皇帝站在一起,一时瑜亮,还真分不出谁胜谁负。
不过有一点他们俩有得一拼。
自恋这件事上,还真难分胜负呢。
一个内监走到门口,似是要询问皇帝用饭的事儿,没想到见到皇帝神采奕奕地下了地,黑发垂背,宛如一头黑色浓长的丝绸。
内监立刻喜出望外:“皇上大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