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只是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看一本古书。
这本古书中药典籍,囊括了现实中的和传说中的神奇药物,她看得是津津有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提着食盒进来:“洛大小姐,该吃午饭了。”
她抬头一看,是小猴儿。
她淡淡说:“把东西放下吧,劳烦了。”
侯暮白满心都是话,却没想到洛笙根本不想和自己说。他有些委屈地站在一旁,扁了扁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洛笙却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看书,不知看了多久,她抬手去掀食盒,没想到侯暮白根本没走,立刻伺候她打开食盒,把里面一样样的小菜全都端出来。
洛笙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既然跟着秦王有锦绣前程,你就不要犹豫,不该徘徊,放心大胆地往前走。旧日的人和事,能抛之脑后的,就尽量抛弃吧。”
秦王能够这么快找到自己,在秦王的队伍中,她立刻看到了侯暮白,只能代表一件事,侯暮白一直是秦王的探子。他跟在洛笙身边,随时以种种方法,将洛笙的消息传递给秦王殿下。
人各有志,她能理解。但是她也很膈应。
“洛大小姐,你不担心你爹的去向,沈百万和沈清月是否安全,苏彻大夫和苏御他们又是否安好吗?”
洛笙长睫微微颤抖,他说的正是洛笙心里想问的。她对他虽然膈应,但是亲人朋友的消息,她还是非常想知道的。
可是这个人若将消息当成吊胃口的工具,她就不可能很高兴了。
她瞥了侯暮白一眼,仍旧没有说话,颇有随便你说还是不说,我都没关系,爱说不说的味道。
侯暮白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哪里看不出洛笙的潜台词。
他将洛笙最喜欢吃的几个菜摆在最前面,说:“大小姐,你放心。你父亲他们都安好。”
安好两个字一出,她浑身上下莫名地气也顺了,毛儿也平了,呼吸也舒畅了。
“他们一直在继续南下,你也知道,南方那边比京师这一块要安全不少。他们一开始坚持要留在原地等你,是我力建他们尽快走,赶紧走,不要耽搁。为此,我把自己的身份都告诉了他们。”
洛笙嗯了一声:“他们都知道你在为秦王做事,没打你吗?”
侯暮白拿不准她是关心自己有没有被打,还是希望自己被打一顿,她好出出气,只好谨慎地说:“这倒也没有。都明白我这样的小人物,若不攀附一个权贵,又怎么能生存下去呢?”
洛笙暗暗叹气,不再责怪侯暮白。
侯暮白见她脸色稍霁,立刻坐下,一边伺候她吃饭,一边说了好些笑话,说得洛笙是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她轻轻拍了侯暮白一下:“这些笑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我的肚皮都要笑破了。”
侯暮白却只是挠挠后脑勺,没敢表现出来,她这一巴掌,几乎打在了他的痒痒穴上,他几乎心猿意马,想把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
她在看书,而秦王也在一旁看书。
两人都看得极认真。洛笙并不会惊动秦王,也并不想知道秦王到底在看些什么。
直到秦王主动来找她,洛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卷。
“本王有一个地方想去看看,你可有兴趣随本王一起去啊?”
洛笙老老实实说:“王爷金口一开,洛笙必然得陪同。我不信你能让我清清静静继续看书。”
秦王打量她两眼,说:“本王不过是怕你在屋子里憋坏了。又嚷嚷着要寻短见。”
洛笙脸上顿时浮现两抹红,她这是被秦王揭了短,气呼呼又没奈何。
其实这种空虚的没有目的没有未来,漂浮的感觉仍旧缠绕着她,并让她无法抵挡,无力反抗。
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但她也不是完全想不通看不开的人,至少不至于在命保住的情况下,非要给自己找什么砒霜吃。
秦王换上了一身简单朴素的衣服,身边只带了两个容貌朴实的随从,和一个洛笙。
他们顺着一条小巷子慢慢往里头走,这巷子修葺得极为窄小,尽头是一户人家,门扉大开,洛笙好奇地探头进去一看,吼,小院子里摆设得满满当当。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拥挤的院子。
并非她少见多怪,这整个院子里,以一棵巨大的树根为底座,雕凿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弥勒佛像,佛祖摸着光溜溜肥嘟嘟的大肚子,一脸笑容,开心地不得了。
这佛像之外的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屋子。
一个一身简洁短打的男人蹲在地上,正在津津有味地雕凿一个小房子。
洛笙越走越近,才发现这些小房子别有洞天。
若她没有认错,这些小房子竟然全是按照京城里的陈设摆放布置,不论是商贾云集的朱雀街,还是通往皇城的一条大路,鳞次栉比的无数民居,甚至是皇宫大内,都雕凿出来。
除此之外,他甚至把房舍里的细节也勾勒出来,譬如京兆尹判案的地方,一旁的大牢,两边行走穿着皂服的衙役们。
附近东华大街上如织的游人,戴着帷帽的仕女,一旁树荫下休憩的小猫小狗,都栩栩如生。
洛笙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喘,从屋子里传来老迈女子的声音:“大雷啊,给我,倒杯水……”
这男人似乎根本不在乎院子里出来了几个陌生男女,径自回屋去服侍他娘。
“娘,我给你把枕头垫垫。”
“喝了水好点没?”
“这是我昨儿买的枣糕,你尝尝味儿?”
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洛笙心说,秦王果然就是狗,他把自己带出来的目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但是身为大夫,既然见到了病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她匆匆赶了进去,站在门口轻声问:“我是大夫,这位夫人,你是否介意我给你把个脉?”
男人这才抬头看她。
而男人的身后,是个形容枯槁的女人,面色潮红,一看洛笙心中便咯噔一下。
这位妇人患的怕是古代最难治疗的病症,痨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