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被噎住,她便也不再说什么,然这一日他确然够闲,竟不见他有何政事要处理,便是用过午膳后,竟应了她的要求作画一幅。
她着实未有料到他竟亦会作画,细细回想却又不觉意外,便也只好奇凑了过去望着正在铺纸提笔的他。
他缓缓下笔,她却委实不知他作画竟然是慢成这样,从调墨至勾线,望了好一会儿,她竟差些要睡过去,以手托着腮望向眼前的画卷,眼前人手中的画笔,微抬了抬眼皮复又沉下去。
“困了便去歇息会儿罢。”他兀自缓缓描绘着眼前的画卷,停下画笔片刻,不经意出声。
“不用了。”她打了个哈欠道,想着毕竟此番是第一次望见他作画,再如何也得观望这全程,思索了会儿觉得这昏昏欲睡的状况也是太不给面子,不如搬来一个小香炉子熏点儿清神香罢,转身向了身后的柜子走去,“想起来前些天灵瑜给了我一些香料,闻着可舒服了,你也用用,很是提神醒脑。”
沈庭燊却是未有回答,抬眸静静望着她的动作,她将香料燃于香炉中平了平,便转过身来置于他跟前。
“是不是很舒服?”她朝他眨了眨眼睛。
沈庭燊却是不语,良久只抿了一丝浅笑,她忽的才想起一桩事来。
沈庭燊说过,他没有嗅觉。
她怔了怔,一丝戚绪爬上心头,眼前人却并未有何言语,只继而执笔作画着,她凝望他许久,又低头望向案上画卷,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口打破了沉寂。
“庭燊,你这画的是我吗?”
“嗯。”他淡淡开口。
“很像。”她弯唇笑道。
思索了会儿,她起身走至他身旁,望向画卷时却愣了一愣。
“这个是?”她带着些许疑惑问到,“这里怎么还画了两名小童?”
画卷上一长亭内,远处有隐隐黛山,两人相对而立,身边竟还有着两名小童,正握着手坐于一旁的亭坐上,有芍药覆于亭落,着色淡淡,望着却是极美,更让她心里有着几分不住的愉悦。
抬头望向他,正对上他的赤眸,脸上忽而漫出一阵红意来。
“在想什么?这是我们儿时的模样。”
“我,我也没说不是啊。”
别过脸去,面颊上却果真像是烧着了般,她抬手挡住面颊,顿了顿,遂不再言语只转身跑开。
终是待到他作画完毕,她接过画卷,瞧着很是欢喜。
“终于知道了为何那霄岚郡主如此喜欢你,虽然冷了点但讨人喜的地方还真的不少啊。”她朝他故作真挚的点了点头。
沈庭燊却是未有抓住重点,只半晌后微挑了挑眉,“霄岚郡主?”
宋将离怔了怔,恍然才想起了什么,似乎沈庭燊于宫中从未同霄岚郡主有过接触,同霄岚郡主的事,依稀记得她约摸也是在千啼之原偶然听到的,且不说那次,可以说是窥视来着。
“这时候也该用晚膳了罢?我饿了。”她局促的兀自岔开话题道,却颇有些儿心虚,这时辰用什么晚膳?听着便像是在遮掩些什么。
“若饿了便去用膳罢。”他却亦是未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颔首答道。
“嗯。”她应声,将画卷小心翼翼的收好了去。
今日一整日同沈庭燊在一处,也正巧未见沈灵瑜前来,便是第二日,清晨已然不见了沈庭燊的踪影。
果然不过陪她一日便又恢复如常啊……
想起昨日的事来,心里却仍然很是欢欣,那幅画卷自己亦是小心翼翼的好好收藏着,这日午时,沈灵瑜亦是拉了她前去绣坊,又继续了每日的刺绣练习。
她愈发的笨手笨脚,起初还能将针路理清,循着描线一路绣下去,现时却是连穿针引线皆会将手指刺破,每每疼得她直咬牙,沈灵瑜亦是看着皆是心疼,给她敷伤口的次数愈来愈多。
已是岁末,她终能完整的绣出一幅芍药图来。
沈灵瑜甚是欣慰的望着她,她却感觉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儿时曾一度认为自己心灵手巧,现时看来,刺绣这活儿怎能跟烧菜比?当真并不是那么回事啊。
望着手上几处伤口,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终也是不负挨了针扎的手指罢。
将手中的绣布摊开,沈灵瑜欢欣的拍了拍掌,“如此一来,只要缝成香囊便好了呢。”
“嗯。”宋将离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开始憧憬他接到香囊的模样来。
便是这几日前去绣坊练习,每次回府皆是提心吊胆,便是掐准了时间,也有几次险些碰上沈庭燊,每每想起这些事来,皆觉得连给人制造个惊喜亦是很不容易。
于绣坊中又待了半日,终是将芍药香囊缝制好,她将香囊置于掌心,细细端详了很久,虽并不精致,瞧着却是很喜欢,望他也能喜欢罢。
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将贴身而至的平安符拿了出来,她望着入了神。
“三皇嫂,三皇嫂?”一旁沈灵瑜唤道,见她此番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三皇嫂,我们快些回去吧,往常每次都提心吊胆的,这次撞上三皇兄,正巧可以给他个惊喜呢。”
“嗯,好。”她弯唇露出一丝笑意来,将平安符及香囊皆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从绣坊一路驶向宫中太子府,天色将晚,她靠着厢壁微起了些困意,只觉这一日在绣坊忙活得很是困顿,便于马车内小憩一会儿罢。
沈灵瑜冲她笑了笑,招手示意她先歇息一会儿。
她颔首应声,正沉沉闭上双眸,忽觉马车似受了什么撞击,猛地往前磕了去。
她惊了惊,眼前的沈灵瑜亦是带着几丝慌张,拨开厢帘望向马车外,却只见路旁远亭,并无何异样。
沈灵瑜拍了拍心口向着她道,“应该没什么事儿,许是马车颠簸了一下。”
“嗯。”她迟疑的应声道,却是因了方才那一惊,已然毫无睡意了来,闭上双眸,心中更是忽地生出丝丝不安来。
话音刚落,只觉身子一轻,受了一股力道冲向前方,整个马车竟是似被撞开,沈灵瑜懵了一懵,回过神来却是一派惊恐。
“三皇嫂!”
她已然不知此番是甚情况,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腰侧隐隐有着疼痛感,带了一丝酥麻漫过全身,缓过神来只觉似是被人揽在怀中,她蓦地惊了一惊。
耳旁有发丝吹得脸上一阵痒意,她望见马车翻落于小道旁,沈灵瑜被推开,磕至碎石的手臂上似渗着隐隐鲜血。
“三皇嫂,三皇嫂!”沈灵瑜咬牙喊出声,眼中满是惊惧,欲起身却是丝毫无力。
“呵,三皇嫂?”冰冷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她整个人蓦地颤了一颤,只觉一股冷意从头直直袭至脚底。
便是霎时间一道劲风呼啸而过,身后人后退几步,急跃开去。
她惊了惊,抓住身后人,险些便要掉下去,身后人像是轻哼出一丝笑意,却甚是冰冷,亦是揽紧了她,紧得她脑海中蓦地有些许眩晕之感。
“沈,沈元烨!”她咬住唇,情急之中出声唤道。
“还记得我的名字,不错。”身后人的唇畔贴于她耳根旁,声音里带着寒彻心扉的冷意,“芍芍。”
些许不适萦绕于心头,她扭开头去欲躲开,他却是不许,似是带了些怒意,将她揽得更紧。
她不再作声,只晓得现在说什么,做什么皆是徒劳,只会惹得他更为愤怒,她从未见过他愤怒,除去记忆力他模糊的几丝冰冷,剩下的仿佛全是他一派温柔笑意的模样。
他果然会再来找她,却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如何?怎地不唤我元烨了?”片刻后,他寒凉的嗓音又起,“三皇嫂,太子妃这个身份果然不错罢。”
便是有许多话要说出口,她也不知再如何开口成声,却是不知,此番沈元烨要带她去哪里。
他不会伤她。她在心里默念道,却无甚底气。
现下不知沈庭燊在何处,灵瑜方才亦是受了伤,灵瑜……不知灵瑜是否望见了掳走她之人的模样,可是,庭燊知晓了这件事,又会如何?她竟全然无法想象之后会发生的事来。
于一空地处停下,前方似有矮矮小舍,此番不知身在何处,脚尖落下,踩上了踏实的土地,却仍有昏眩之感。
一阵痛意袭来,宋将离蓦地连呛几声,肩穴处有酥麻之感,漫至全身,出声却是软绵无力,却连声音皆是沙哑了几分,“沈元烨。”
“芍芍。”身后传来彻骨寒凉的声响,他松开她,她却是丝毫未有力气,霎时间便要瘫软下去,他将她揽入了怀中。
“放,放开我。”她脑海内一片混沌,只觉现下分外慌乱,带着缓缓涌上来的恐惧,她不知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只觉全然无法想象。
话音刚落,他的手移至她腰际,一举一动皆是令她甚觉寒意袭人。
“芍芍,此番情况下?你确然是叫我放开?”沈元烨的话语里含了一丝冰凉的笑意,使得她整个人颤了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