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在南边,却不知因了什么缘故,忽然而至的寒冷愈积愈重,且因了昨夜的惊吓,她今日晨时醒转时,脑海内仍然一片混沌,身体亦是察觉不适。
待午膳过后,她终是觉得好转了些,侧卧于祝家门口的老叔下歇息,本是欲在这宁安村再留宿一日,此番沈庭燊却是不允,她略有些不满的质问着缘由,他亦是不予回答。
“庭燊,昨日不是说好了的吗。”
她转过头去,不甚乐意的说到。
沈庭燊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晓得你喜欢宁安村,日后再来便是,如今我们先回京中,好不好?”
她望着前方,略有些局促的抓着衣角,默然片刻终是妥协,“好罢。”
同祝大娘招呼了声后,两人便要离去,祝大娘虽是惋惜,却也为过多挽留,只临走时各送了两人一块亲手绣下的帕子,珍重嘱咐了一番。
回去的路上,她细细拿着那块帕子翻看着,忽而觉得很是精致,比宫中绣坊的绣娘们手艺差不了多少。
“庭燊你看,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良久,她忽而轻拉了拉身旁的人,“大娘说,这是石坛村大火后她绣的,如今能送给我们,亦很是欢心。想着初时,她每每误会我们是夫妻,我总会觉得尴尬异常,且以为这是全然不会有可能的事,毕竟两人是太子和王妃。”
只最终,阴差阳错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却未有接话,在她以为他未有听闻她的话语时,他忽而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于闲云山脚,我晓得你是王妃的时候,最终还是喜大于悲罢。”
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秋露白栊中的事来,想来若不是在秋露白栊的那一次意外,约摸她就同沈庭燊再无交集了罢,她会一直是沈元烨的妻子,或者同沈元烨一道沦诛,他会仍在这个尘世中寻找着他。
“是因了胸口的赤花罢,为什么见到那赤花,便会认为是我?”她忽而仰起头来望着他说到,“你就不觉得,世上也会有人同样有着赤花吗?”
沈庭燊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世上会有第二个人有这赤花,即便是,我也能认出,那究竟是不是你。”
她别过头去,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却忽而凝在嘴角,“便是在那时,你……已然在那温泉里见到了我心口的赤花,后来走出秋露白栊的时候,你那冷静的样子,我全然以为你什么都未曾望见。”
他低头轻咳一声,却是未有答话,“便是现在说这个,也无甚意义了不是。”
“……”
马车一路向北,便是这夜于一城郊客栈内歇息,灯火很暗,她靠于榻上,蓦地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来。
“庭燊,你告诉我好不好?”她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
“什么?”正靠坐于一旁翻阅着一册书卷的沈庭燊微微侧头疑惑道。
“昨晚,那群尸人最后怎么样了?”
她有些紧张的望向他,直觉告予她,他不会告诉她实情,且他昨晚说尸人皆已灭去,今日她虽是未再问,也看着一派安宁,似是确无其事,可如今总觉蹊跷。
沈庭燊确然未有回答她,只半晌后淡淡道,“无事,尸人不会再来了。”
“怎么会!”她失声叫道,“那么多尸人,明明那么多,而且,你为什么要那么晚出去?便是也不同我道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沈庭燊沉眸凝视着她,良久却是无奈的笑道,“诚然是无事了,你看今日,整个村子不皆是一派安宁?我们从石坛村离去,也未有何事发生。”
“还有,你……你还没说,为何那么晚要出去?”
“以后不会了。”他放下手中书卷,缓缓拥住她,道,“便是以后入夜,我便拥着你,可好?此番便是我有一点动静,你也能察觉到了。”
她闻言一愣,侧头微微思索了会儿,道,“好。”
是夜,她确然在他怀中一夜安睡直至天亮。
愈是朝着北边行去,气候便是愈冷,经过一片林子,更觉寒冷异常来,原本在京中生活了好些时日,她竟反而有些不习惯起北方的气候来,望着窗外变化的景色,冷得她只想抱紧双臂缩在车厢里间。
沈庭燊亦是换上了一件厚厚的玄色裘衣,她望着他忽而开口,“庭燊,为何你总穿着玄色的衣裳?”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回答到,“曾经便只身着玄服,已然习惯了。”
“你还记得吗,在罗父山上滚下的时候,你原本是浑身皆已受伤,却因了你这衣裳颜色,远远看着向是无事一般。”
“嗯。”他简短的回答道,却是再无话语,她亦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两人的对话竟是尴尬的顿住。
良久,她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口,“是到哪儿了?从石坛村出来亦是好些时日了,便是还未至京中?”
“约摸今日晚时罢。”他忽而抬头,思索了会儿答道,“忘了同你说,昨日沈灵瑜托羽洛寄来了封书信,这便给你罢。”
她愣了愣,今日晚时便可到达?那便是极好的,这些日子的奔波本就很是无趣。借过沈庭燊递过来的书信,拆开后一眼望去,心中不禁赞叹了声这信笺上的字迹好是漂亮。
信笺里压了一两朵红梅,别有一番韵味,上头是沈灵瑜的一派呼唤,看得她笑出声来,诚然此番他们去了差不多一个月头,想来灵瑜也想念他们了罢,便是沈庭燊道他们今日晚时便可回去,灵瑜见到他们必定很是欢喜。
信中只提了些琐碎事宜,此番亦是已经年关,约摸宫中事会多了起来,上头还提到了宫中的贺岁礼会,颇有趣味,她放下信笺,张了张唇向着沈庭燊道,“庭燊,每近年关时宫中的气氛怎样?”
却是只闻他缓缓答了句,“未曾注意。”
她默然半晌,略有些忧虑的问到,“庭燊,便是宫中的活动,你从未曾参与过吗?”
“约摸是吧,有过一两次。”他抬头望向她,“怎么了?”
……终是晓得了为何太后那般不愿待见他。
平复了会儿心中的感伤,她继而说到,“可是听灵瑜说着,似乎很有趣的模样,便是年关我们也参与些好不好?”
“你若喜欢,那便去罢。”
他放下书册来,话音刚落,却闻车厢外重重一道声响。
她愣了愣神,却察觉他神色一变,随即腰上一紧,被他揽住。
厢帘似被挑开,他揽紧她跃出车厢,便是始才落地便闻一爆炸声响。
车夫躲闪未及已是重重倒于草丛中,她惊了惊,伸手抚了抚心口,望向眼前时乃是一片心悸。
方才还好好乘坐着的马车,竟是蓦地便爆炸开来,滚滚浓烟升起,眼前只见一片火海。
身旁沈庭燊眉峰紧蹙,她忽而觉得,这场景,同石坛村中约摸有几分相似,只希望眼前此番不过意外,不会有何大碍罢。
可好好的马车怎会毫无预兆的爆炸开来?更是方才那重重声响,现时回想起来竟是一片诡谲之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庭燊。”她向他靠了靠,有些怯怯的说到。
“无事。”他淡淡回答道,“抓紧了。”
“嗯。”便是她话音始才落地,便觉有疾风掠过,沈庭燊紧紧揽住她朝了林外疾步而去,她忽而察觉道似是有什么人影,一直在身周,虽是总落后几步却又迅速追了上来,好在似乎仍隔了些距离。
“庭燊,”她贴近他耳畔小声道,“身旁一定有人,我们是不是——正在被追杀着?此番不要紧罢?”
“无需放在心上。”他仍旧是淡淡道了句,蓦地换步,朝了另一个方向而去,此番竟是林子的西南边,向了更深处。
她有些紧张,更甚的是担忧,似乎总有潜意识在告诉她一路追踪着他们的究竟是何人,却也有些不定,只希望现下此番状况速速脱困了罢。
委实她觉得,便是那人追上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沈庭燊罢,不过是因了她在场罢了。
沈庭燊此番换步却是换得愈来愈诡妙,竟使得她恍有些晕晕乎乎,好在鼻尖萦绕着的淡淡芍药香气令她有些许清神之感,便也是无事,更觉得一路追踪着他们的那人渐渐被甩得愈来愈远。
忽而觉得有些有趣,身旁沈庭燊此番不断的换步着,却像是丝毫未有什么不适,也未曾感觉到他没了力气,只觉得倒像是在溜人溜着玩儿。
似是察觉了什么,他微微侧头道,“可有不适?”
“并未,”她抱紧了他,“挺好玩的。”
沈庭燊的眸光里似带了些无奈,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终是一个换步从林子里绕了出去,蓦地隐入一小小院落。
着地时他轻轻放开她,她端详了他好一会儿,发觉他除了微喘了喘气,当真未有丝毫不适。
再仔细望了望四周,脑海中似也消了那种受人一路穷追紧逐的不安感,她踮脚踩了踩土地,向着他投去一个服气的眼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