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忽而怔了怔,道,“便是方才最初换步的时候,我总觉得似乎是与那人擦肩而过了?”
“嗯。”沈庭燊答道,遂缓缓从手中拿出一件物事来。
宋将离略有些好奇的凑过头去,却忽而一怔。
那是,一截筠段。
同曾经在皇宫内,在宁王府书房中,在比剑会场上所见的,一模一样。
心里生出丝丝不安,抬头却望见沈庭燊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心中仍存了一丝忧虑,张了张唇,正欲开口,却闻沈庭燊道,“这儿离驿站不远,徒步过去罢。”
“嗯。”她点头应声道,脑海内却有繁杂的情绪,这神出鬼没的筠段,当真让她心里起了一层疙瘩。
两人沿着小道一路往前走着,驿站果然便在前方,招呼了声两人便上马沿着前路行进了。
一路上两人无话,虽是由他拥着,她却总觉丝丝冷意,便是愈往宫中更近,心中愈是积着层层不安。
好在这一路皆是平静,沈庭燊似是并未循着往常的归京路线而走,她也能料想出是何缘由,总之于这日傍晚时分,二人终是回了太子府。
甫一回到太子府内,二人便撞上了疾步走出来的宋羽洛,望见沈庭燊时微微一怔,遂示意了他往一旁去商量事宜。
沈庭燊朝她颔首,她亦是会意,未再多言便向了寝殿而去。
忽而想起本欲去寻沈灵瑜,想来她也等了许久了,却是方回了寝殿才想起这桩事儿,如今不知沈庭燊在何处,若是此番不同他亲口说一声便离去约摸他又得在意。
她驻足于寝殿前犹豫了会儿,终是回了寝殿去,有侍女为其掌灯,她揉揉眼望着眼前熟悉的寝殿,忽而觉得还是哪里都不如此处好。
不,其实跟他在一起就够了罢。
她懒懒的移步过去,靠卧于一雕花木案前,许多日来的长途跋涉,现时终是舒了一口气。
却是于躺椅上待得有些儿无趣了,毕竟沈庭燊便是现时还未归来,此番也未能去寻灵瑜,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一砗磲石雕,脑海中忽而思索起近日的事来。
委实说,愈发的诡异。
便是才出京中的时候,便于柳安的客栈内见着血迹,那事便是再也未果,虽庭燊说她是错看了罢,便是此次在石坛村中,又见到了成群的尸人,现时仍不知是何情况,也只得草草了事。
以及今日受人追杀,便是那持有筠段,数日来暗中观察他们的人。
她晓得,近日越来越不安宁。
虽是如此,心里却也想着,同沈庭燊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但愿无事罢。
心中正细细碎碎念着,忽而一声轻轻的门窗声响,她回头,发觉沈庭燊走上前来。
“庭燊,是有何要紧事吗?宋太医那般模样——”她犹豫了会儿开口道。
“无甚大碍。”他摇摇头,“今日应当是很累了罢?好好休息会儿。”
“嗯。”她抿了抿唇,似有何言语还未出口,却也生生咽了下去。
这夜她睡得很早,约摸才过戌时便已沉沉睡去。
沈庭燊缓缓步出门外,京中难得的疏星朗月,他抬头望望夜空,眉头忽然动了动,眸中似有难言的情绪。
眼前蓦地浮现出一道光影,渐渐幻化成人形来,沈庭燊望向它,良久淡淡道,“玄敷。”
眼前小童呈半透明状态浮如空中,微转了个圈儿望向他,半晌后出声问到:“那小丫头现在何处?”
“正于寝殿内安憩。”沈庭燊皱了皱眉,道,“流光幻象现时如何?”
“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少说也要花去老子几千年的功力,”玄敷轻哼了一声,“若不是因了孔朔,这种事儿老子才不干。”
沈庭燊微微垂眸,“劳烦前辈了。”
玄敷望着他这般模样却也是不再言语,闷声片刻后复又说到,“那小丫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便是一个老子这一个魂影,隔老远也能嗅到些许鬼魅气息了。”
“你说什么?”沈庭燊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便是这你也没有察觉到吗?”玄敷似更是愣了愣神,“这小丫头便是服了乌骨根药汤,但毕竟当年是移魂他人,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要如何?”他的声音微提了提,便是自己也察觉到了方才的些微失态。
“如今只能看那孔朔小子身在何处了,”玄敷微眯了眯眼眸望向他,复又无奈的摇头道,“老子寻了他这么多年,想来如今要寻到他也莫过大海捞针。”
沈庭燊垂眸望向映着暗淡月光的地面,道,“那些鬼魅气息,是因得我曾经收集的那些魅凝罢。”
“不全是,毕竟魅凝的用处不过是唤她苏醒罢了。”玄敷抱臂盘坐于半空中,“魂体不稳,自会有鬼魅袭来,当然亦是会惧你在一旁,你须得小心看着,如今她身周的鬼魅之气,也不过尔尔罢了,想法子寻些药草抑制住罢,若是那小丫头总陷入幻魇中,想必你也得心疼了不是。”
他别过脸去,赤眸里却似积累着一层不明的感伤,终是低声道了一句,“在此谢过,晚辈便先回房。”
正值他转身之际,却闻玄敷提声道,“那可不行,老子魂影都被你唤出来了,难得老子有心,自是得好好切磋一番。”
沈庭燊闻言一愣,却是摇头道,“不可,已是夜深,他人当也要休息。”
未等他移开步子,却是蓦地一道凛风擦肩而过,他侧身闪开,勉强接下玄敷一招。
“我说了不可。”他皱了皱眉,却是受他突然而至的力道生生退开了好几步。
“啧,方才还毕恭毕敬叫着我前辈呢,现在就这样一副命令人的模样了?”
玄敷凑过头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望着他,眼里尽是戏谑意味。
沈庭燊蹙眉望着他,心中却也是晓得这一场比试终是难免,僵持了好一会儿,良久叹下一口气,道,“别在这儿,离离在休息。”
玄敷爽朗的笑了一声,抬手变换一掌,沈庭燊疾步退开,一个前跃将手中佩剑亮出,抵于前方。
便是片刻间剑影闪过,空中腾起两道身影,变幻莫测竟让人不能分辨,虽是魂影,未得玄敷全部的力量,然而却是在身形上有着莫大的优势,玄敷步步进攻,沈庭燊倒处了防守后退的劣方,惨淡的月光覆于两人身上,映出朦朦胧胧的影子,沈庭燊微喘了喘气,一个后跃跳开,玄敷却是疾速逼近,终是一个突进,将沈庭燊手中的佩剑跳开,重重掉落在地。
沈庭燊退开数步于寝殿前空地中停下,未有言语,只淡淡上前俯身拾起佩剑。
“你未尽全力。”玄敷翻了个跟头落下来,慢悠悠的说到。
“嗯。”沈庭燊漫不经心的答道,似未想再多说什么。
“算了,真是无趣。”玄敷招了招手,摇头惋惜道,“待那小丫头事儿都好了,再来陪老子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沈庭燊凝视他片刻,微微俯了俯首道,“晚辈谨记。”
话音刚落,玄敷的身形便消散于夜空中,沈庭燊望着眼前的月色凝神半晌,终是收了剑回到寝殿。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仍是一片黯淡,榻上她正熟睡着,均匀的呼吸声使得他稍稍心安了阵,望着她的睡颜许久后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发丝。
“离离。”似是梦呓般,他缓缓张唇道,忽而又觉此番不像甚么模样,兀自无奈的笑了笑。
“离离。”他终是复又念了一句,“好梦。”
听闻二人的回归,沈灵瑜便是一大早便跑向了太子府,正逢宋将离梳洗完毕,于房中用着早膳。
“三皇嫂,你们可回来啦。”沈灵瑜心满意足的笑道,“我可盼了好久,有没有带些江南的东西回来?”
“呃,”宋将离干干的扯了扯嘴角,这委实是……全然未有想到。
沈灵瑜见她模样便是明白了一二分,佯作不满的撇过头去,“你是不是心里没有我罢?”
“哪里。”宋将离摆摆手,“待到下次去江南,我必定——”
“下次就带我去罢。”沈灵瑜眨了眨眼睛,宋将离无奈的笑道,“好好好,正巧那里有位友人,他唱的戏曲很是不错,带你去看一次,保准你惊艳。”
“好啊。”沈灵瑜欢快的点点头,忽而又似想起了什么,带着疑惑问到,“说来,三皇兄他人呢?”
“今早应当是有些什么事出去了罢。”宋将离思索了会儿,侧着头说道。
沈灵瑜无奈的摇了摇头,“三皇兄还真是一日都未能停下来。”
宋将离笑了笑,正欲说些什么,忽而见沈灵瑜凑过头来,犹豫了片刻始才出声。
“对了,三皇嫂,还有一件事。”
她微有些愣了愣,此番模样不知沈灵瑜要说些什么,良久终是闻沈灵瑜一声低语,“三皇嫂,你还记得葛夜檀么?”
“记得啊,嗯……他似乎,在比剑会上误伤了庭燊罢。”(未完待续)